温柔的小摆子5中字巴巴鱼汤
温柔的小子
巷子口那家鱼汤馆，招牌旧得褪了色，就五个字：“小子鱼汤馆”。街坊邻居都这么叫，老板是个寡言的中年人，姓什么大家倒记不清了，只管叫他“小子”。这称呼透着股奇怪的亲昵，像喊自家孩子。
我第一次去，是个冷雨夜。推开门，热气混着鲜香扑面而来，眼镜瞬间起了雾。店里就叁四张桌子，灶台倒是擦得锃亮。他看我一眼，没说话，只指了指墙上的菜单。我点了碗招牌鱼汤，便坐下等。
他做汤的样子，真是慢。不慌不忙地片着鱼，那鱼片薄得能透光，落在盘子里，一片一片，安安静静的。锅里煮着奶白的汤底，咕嘟咕嘟，声音也温和。不像别的馆子，锅铲碰撞，热火朝天。他这儿，像在完成什么仪式。
汤端上来，是朴素的青花大碗，汤色乳白，几片鱼肉沉在底下，面上飘着些嫩绿的葱花。先喝一口汤，哎，那滋味……怎么说呢，不是那种猛烈的鲜，而是缓缓的，从舌尖化开，一路暖到胃里，像是有人用很轻的力道，替你驱散了寒气。鱼肉呢，用筷子轻轻一拨就散，入口即化，半点土腥气都没有。
我忍不住抬头看他。他正靠在灶台边，用块白布擦手，眼神望着门外淅淅沥沥的雨，不知在想什么。那侧影，在氤氲的水汽里，竟真有些像旧时光里走出来的人，守着这么一口锅，一片心。
后来成了常客。去的次数多了，发现他这“温柔”劲，全在那碗鱼汤的细节里。他只用凌晨码头特定的那家鱼贩的鱼，说是“活水养了一夜的，脾气没了，肉才甜”。熬汤的时辰固定，火候永远是不大不小的文火。有回我问，为啥不把生意做大些，多请几个人？他擦了擦手，慢悠悠地说：“火候这东西，人一多，心就杂了。汤……也跟着杂了。”
这话让我愣了好一会儿。想想也是，现在什么都求快，求猛，求刺激。一碗汤，也恨不得把十种鲜味都塞进去。可他的汤，偏偏反着来，求的是个“纯”字。这份纯粹，大概就是街坊们离不开的缘由。风雨无阻，他总在那儿；那口汤的味道，也总在那儿，没变过。
有天店里没人，我见他从怀里掏出个旧怀表，打开看了看，又合上。表盖内侧，好像贴着张小小的照片。他没说什么，我也没问。只是忽然觉得，那碗汤里的温柔，或许不只是对火候的执着。可能有些东西，有些人，被他用这样的方式，日复一日地，熬进了这乳白色的汤里。
再后来，城市改造，巷子要拆了。最后一天营业，店里挤满了老街坊。大家都不怎么说话，只是低头喝汤，吸溜吸溜的声音，比平时响。他呢，还是老样子，不慌不忙地片鱼，熬汤，一碗一碗地端。直到送走最后一位客人，他站在空荡荡的店门口，点了支烟，望了望那块旧招牌。
新城区后来也开了很多鱼汤馆，有的装修精致，有的汤头浓郁。我也去试过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。少了那股子“稳”劲，少了那份能把时光都熬得慢下来的耐心。那碗温柔的小子鱼汤，连同那条巷子，一起成了记忆里一个暖乎乎的、带着乳白光晕的角落。偶尔想起，舌尖仿佛还能泛起那清淡却持久的鲜甜，和那个在灶台前，沉默而专注的背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