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苍车多肉多车
高苍车多肉多车
老张蹲在自家大棚门口,嘴里叼着根没点的烟,眯眼望着那一排排架子。架子上密密麻麻,全是他的宝贝——多肉。圆的像胖娃娃的手指,长的像鹿角,还有的层层迭迭,像永不凋谢的花。这景象,搁五年前,他做梦都梦不到。那会儿,他还在城里跑运输,开的就是那种被老司机们戏称为“高苍车”的大货车——高护栏,高排放,高噪音,一趟活儿下来,骨头都能颠散架。
“高苍车”的日子,是真苦。风里来雨里去,守着方向盘,眼里只有望不到头的高速路和不断跳动的计费表。车子是个吃油的老虎,噪音大得听久了耳朵嗡嗡响。那时候,他觉得生活就像那辆车的发动机,沉重、轰鸣,却只能朝着一个方向闷头开。直到有一次,腰椎实在撑不住,在家歇了小半年。
闲着也是闲着,媳妇儿买回来的几盆多肉,倒成了他的寄托。天天看着,浇水、晒太阳,看着那些小东西在阳光下慢慢变红、变胖,生出小崽。他心里那块被方向盘磨出的老茧,好像也被这柔嫩的生命悄悄滋润了。一个念头,像多肉里爆出的小芽,冷不丁就钻了出来:要不,试试这个?
说干就干。他利用老家院子的空地,搭起了第一个小棚。从“高苍车”的驾驶室,挪到了多肉大棚里,手上的老茧还在,但握的不再是冰冷的方向盘,而是温润的泥土和充满生意的叶片。他发现,这看似娇贵的植物,生命力其实顽强得很,有点阳光、一点水,就能给你惊喜。这跟他以前开车有点像,路再难,给点油,总能往前挪。但感觉又完全不同,一个消耗,一个滋养。
慢慢地,小棚变成了大棚,品种从十几个发展到几百个。老张也琢磨出了门道,什么品种喜阳,什么品种度夏难,怎么配土透气。他不再是那个只知道踩油门、看路标的司机,变成了乡亲们口中的“多肉张”。他的“多肉事业”,就像他棚里那些易爆盆的品种,一个头变一群,悄悄地、扎实地蔓延开来。
以前开“高苍车”,追求的是多拉快跑,是效率和里程。现在侍弄多肉,急不得,躁不得。你得观察,得等待,得顺应它们的性子。今天看着没变化,明天可能就悄悄红了个边儿。这种缓慢的、看得见的成长,让老张的心也静了下来。他有时候蹲在棚里,一呆就是半天,什么都不干,就看着。那种满足感,比当年按时把货送到目的地、结清运费要踏实得多。
当然,难处也有。夏天一场闷热,可能闷坏一批贵货;冬天一场寒流,取暖的电费蹭蹭往上跳。但这就像以前跑车遇到塌方、堵车,总有办法绕过去,或者耐心等它通畅。现在的他,更愿意把这些“难处”看成是必要的养护环节,是这门生意里自然的“季节变换”。
去年,儿子大学放假回来,用手机帮他弄了个什么线上账号,拍点多肉的小视频。没想到,还真有人从外地开车来买。老张乐了,招呼客人时,总会不自觉地说:“这棵状态好,皮实,跟咱以前那‘高苍车’似的,耐折腾!”客人听了也笑。他们看到的,是满棚盎然生趣,看不到的,是这生机背后,一个人生活轨迹那巨大的、却又不失坚韧的转弯。
夕阳西下,给大棚镀上一层金边。老张站起身,捶了捶腰,走进棚里,开始傍晚的巡视。手指拂过一盆盆饱满的植株,那触感,温凉又踏实。远处公路上,隐约传来重型卡车经过的轰鸣,但他觉得,那声音已经离他很远,很远了。他的世界,现在是这片安静的、蓬勃的绿,和一份捏在手里、能感觉到温度的盼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