宿舍大爷的幸福生活
宿舍大爷的幸福生活
王大奎这名字，听着就结实。他在这所大学的东区男生宿舍楼，当了快二十年的门卫。学生们都叫他“王大爷”，他也乐呵呵地应着。他那间小小的门房，朝东，早晨第一缕阳光总能准时爬到他的茶杯沿儿上。
你说他这工作单调吧？他可不这么觉得。每天清晨六点，电动大闸门“哗啦啦”一响，他的一天就正式开场了。这声音，在他听来，比什么闹钟都精神。然后就是学生们睡眼惺忪地往外涌，赶着去上早课。这时候的王大爷，像个老船长似的站在门口，时不时喊一嗓子：“慢点跑，看路！食堂的包子又不会长腿飞咯！”
他的幸福，藏在那些细碎得几乎被人忽略的“管闲事”里。哪个孩子脸色蔫蔫地回来，他得多瞧两眼；哪间宿舍深夜还亮着灯、传出游戏大呼小叫，他得去轻轻叩叩门。他抽屉里有个铁皮盒子，不装钱，专门装些零碎：几个螺丝刀、一小卷胶布、一板备用钥匙，甚至还有针线。男生们球鞋开胶了，书包带子断了，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去校外修，而是挠着头来门房：“大爷，您看这个……能救不？”
王大爷的幸福，更在于一种被需要的“存在感”。这感觉，不是凭空来的。他记得住这楼里大半孩子的脸，甚至能叫出名字。去年毕业那拨，有个叫李浩的瘦高个，临走前特意来跟他道别，塞给他一包家乡的茶叶，说：“大爷，这四年，我晚归多少次您都给我留着门，还帮我收过我妈寄来的厚被子。谢谢您。”就为这句话，王大爷心里暖了好几天，那包茶叶他舍不得喝，看了又看。
当然也有烦心时候。比如查寝发现违规电器，他得板起脸来教育，孩子们当面嗯嗯啊啊，背后可能嫌他啰嗦。可他心里跟明镜似的：“我得对你们安全负责啊，孩子们。你们爹妈把你们送这儿来，平平安安才是福。”这话他常说，絮叨是絮叨了点，但真心实意。
傍晚时分，是王大爷最惬意的“慢时光”。学生们都去吃饭自习了，楼里安静下来。他会搬出那把磨得发亮的竹椅，坐在门房外，泡上一杯浓茶。看着夕阳把楼影子拉得老长，看着篮球场上奔跑的身影，听着远处隐隐约约的广播声。这时候，他会点上一支烟，不紧不慢地抽着，什么也不想，又好像什么都想着。这种“慢时光”，是他一天里的黄金段落，是独属于他的精神头。
他的生活圈子，就这么大，一栋楼，几百个来来去去的青春身影。可他觉得挺富足。孩子们从青涩到成熟，一届届地来，一届届地走。他像是守在一条河边的摆渡人，看着流水匆匆，自己却在这份坚守里，找到了稳稳的根。他的幸福，不轰轰烈烈，就是早晨那杯热茶，是修好鞋后孩子那声“谢谢”，是夜晚巡逻时手电筒照出的那束安稳的光，是年年岁岁里，这栋楼赋予他的那份沉甸甸的“责任感”。
夜深了，宿舍楼的灯光一盏盏熄灭。王大爷检查完最后一扇大门，锁好。门房的小窗里，透出一点暖黄的光，不大，却稳稳地亮着，像是这栋楼沉沉睡去时，一颗安静守护的心跳。明天，阳光还会照常爬上他的茶杯，闸门还会“哗啦啦”响起，新的日子，又开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