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夜家里没人妈妈就是不让睡
半夜家里没人妈妈就是不让睡
这事儿得从我上初中那会儿说起。我爸常年出差,家里经常就我和我妈俩人。按理说,周末晚上,作业写完了,家里又没别人,我早早钻被窝看看闲书,多美啊。可我妈偏不。
记得那个周五,快十一点了。我眼皮直打架,迷迷糊糊跟她说:“妈,我困得不行了,先睡了啊。”我妈正坐在沙发上织毛衣,电视里播着晚档的电视剧,声音开得小小的。她头也没抬:“睡什么睡,这才几点?再坐会儿。”
我有点懵:“还坐?明天又不用上学……”
“不上学就能睡懒觉了?年轻人哪能这么没精神。”她放下手里的毛线活,起身去厨房,“我给你热杯牛奶,喝了精神精神。”
我哭笑不得。哪有人半夜喝牛奶是为了“精神精神”的?但没办法,只得又瘫回沙发上。客厅里只亮着一盏落地灯,光线昏黄黄的,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。电视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,明明暗暗的。屋子里静得很,只有钟摆走动的滴答声,还有她偶尔翻毛线的窸窣响。
牛奶端来了,温温的。我小口喝着,偷偷看她。她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事要做,就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织着,偶尔瞄一眼电视,心思又好像不在那儿。过了半晌,她忽然开口:“今天在学校怎么样?”
“就那样呗。”我答得敷衍。这种问题平时饭桌上都问过了。
“那个总跟你一块儿骑车回家的同学,叫小斌是吧?他爸妈是不是也忙?”她问了个没头没脑的问题。
我点点头。她“哦”了一声,又不说话了。空气重新安静下来,可这种安静,跟一个人待着时的安静不一样。它沉甸甸的,好像能摸得着。
后来,这种“不让睡”成了常态。有时候是硬拉着我陪她看一部老电影,讲些她年轻时看这电影的趣事;有时候是翻出旧相册,指着照片上模糊的人影,说这是谁谁谁,如今怎样了;更多的时候,就像那个晚上一样,只是干坐着,没什么话,但就是不许我回房间。
我心里不是没犯过嘀咕,甚至有点烦。觉得我妈是不是太独断了,一点也不体谅我。直到有一次,也是这样的夜晚。我爸刚走,家里空落落的。我实在困极了,语气有点冲:“妈,你到底为啥老不让我睡啊?家里又没别人,早点休息不好吗?”
我妈正低头挑着毛线针,听见这话,手忽然停住了。她沉默了好一会儿,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回答了。然后,她轻轻叹了口气,那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。
“家里是没人。”她看着手里那团柔软的毛线,声音也软软的,“你一回屋,楼下灯一关,这整个屋子,就一点动静都没有了。我听着……心里头慌。”
我愣住了,所有的不解和烦躁,像被针戳破的气球,“噗”一下,瘪了。忽然就明白了,那些没话找话的问询,那些刻意拉长的夜晚,那些看似“无理”的阻拦,是什么。
那不是命令,是挽留。不是一个家长对孩子的管束,而是一个害怕孤独的人,向另一个她最亲近的人,发出的一点微弱的、小心翼翼的陪伴请求。她不是需要我“做什么”,她只是需要我“在”。需要另一个房间亮着灯,需要客厅里有呼吸声,需要这寂静的、属于两个人的空间里,有一份实实在在的“在一起”。哪怕只是各自发呆。
从那以后,我再也没抱怨过。有时候,我甚至会主动在睡前多赖在客厅一会儿,翻翻杂志,或者就看着她织毛衣。我们的话依然不多,但那种沉默变得柔软了,包裹着我们。我知道,当我终于说“妈,我真得去睡了”的时候,她会点点头,虽然眼里还有点不舍,但会说“快去睡吧,盖好被子”。然后她会在客厅再坐一小会儿,才熄了最后一盏灯。
后来我读了书,知道有个词叫“情感共振”。我觉得,那些夜晚就是。两个人在同一个物理空间里,呼吸着同样的空气,被同样的寂静笼罩,心里那份对“家”的踏实感,对“不是独自一人”的确认,就在无声中完成了交换。这比千言万语都有力。
如今我也长大了,离家工作。偶尔深夜加班回到租住的小公寓,打开门,一片漆黑寂静。我也会习惯性地把所有的灯都打开,让电视出声,哪怕不看。那一刻,我忽然就彻底懂得了我妈。懂得了那些年里,她一次次“不让睡”的背后,那份深藏着的、未曾说出口的依赖,与害怕。
原来,长大就是慢慢读懂那些小时候觉得“不讲理”的事。而所谓的家,有时候就是有个人,愿意在深夜里,用一点看似笨拙的“纠缠”,告诉你:别走,再陪我一会儿,这屋子需要咱们俩的动静,才像个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