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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阵子翻家里的旧书箱，手指划过蒙尘的书脊，突然停在一本硬壳老相册上。封面烫金的字都快磨没了，只隐约看出“留念”俩字。我随手翻开，里头夹着一张颜色泛黄的老照片——是那种上世纪九十年代常见的“全家福”，一家子人挤在公园的假山前头，穿着现在看来土土的衣服，对着镜头笑。
照片上的人，脸都有些模糊了，像隔着一层毛玻璃。我眯着眼，使劲儿辨认。哦，左边那个梳大背头的，是我大伯，年轻时候可真精神，现在头发都快掉光了。中间抱着我的，是奶奶，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。我盯着这张照片，看了好久，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粗糙的纸边。奇怪的是，明明画面里热热闹闹的，我心里却泛起一阵很淡、很绵长的感觉，说不清是怀念，还是别的什么。
这种感觉，我后来琢磨，大概就是“怀旧”吧。但它又不是那种撕心裂肺的想念，更像是一缕若有若无的烟，慢慢地、久久地萦绕在那儿。它不闹腾，就那么安静地存在着，在你某个不经意的瞬间，突然飘过来，让你愣一下神。就像这张照片，它记录的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，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天，一家人普普通通的一次出游。可恰恰是这种普通，隔了二叁十年再看，反而有了沉甸甸的分量。
我们这代人，好像活得特别着急。信息是“秒回”的，视频是“倍速”看的，连快乐都追求“即时”的。手指在屏幕上划拉几下，一天就过去了。可有时候，半夜刷手机刷累了，脑子放空，那些快得像闪电一样的画面一个都记不住，反倒是这些模模糊糊的“老黄历”，在脑子里越来越清晰。
我记得小时候，夏天傍晚，家家户户把竹床搬到巷子口，大人们摇着蒲扇聊天，我们小孩就追着萤火虫跑。那时候没有空调，汗黏在身上，可不知道为什么，记忆里全是西瓜的清甜和晚风的味道。那种夏天的感觉，是悠长的，是能“久久”停留在感官里的。不像现在，空调房里一待，四季都模糊了。
有人说，老惦记过去是心态老了。我倒觉得不一定。这种对旧时光的“留恋”，或许是一种心理上的“深呼吸”。在快得让人眩晕的节奏里，我们本能地想去抓住一点确定的东西，一点经过时间沉淀、被证明是温暖可靠的东西。那些老物件、老照片、老味道，就成了一个个锚点，帮我们在时间的急流里，稳住那么一下子。
这种“怀旧情绪”挺有意思的。它不负责告诉你未来该怎么走，它只是轻轻地把你往回拉一点点，让你看看来时的路。看看那时候的人，那时候的空气，那时候简单的心事。看完了，你可能叹口气，然后关上相册，继续面对眼前的一地鸡毛。但心里某个角落，好像被悄悄抚平了一点，踏实了一点。
我把那张老照片抽出来，擦了擦灰，插在了书桌的笔筒旁边。它就在那儿，安安静静的。我不会整天盯着它看，但我知道它在。就像那些“久久”不散的旧日气息，它们不占地方，却实实在在地，成了生活背景里的一抹底色。在一切都讲究“新鲜”、“快速”、“刺激”的今天，能有点经得起时间打磨的“老”东西在心里存着，或许，也不是什么坏事。
窗外的阳光挪了个位置，正好照在照片的一角，那些泛黄的颜色，好像也亮了一点点。我忽然想，等再过几十年，我的孩子翻到我现在手机里的照片，会不会也觉得，我们这个时代的某些瞬间，也有种值得“久久”回味的意味呢？时间这东西，可真说不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