果园里公与媳妇3
果园里公与媳妇3
老张头蹲在自家果园的坡地上，手里的烟卷儿燃了大半截，烟灰颤巍巍地挂着，就是没往下掉。他眯着眼，瞅着前头那个穿碎花衬衫的身影——儿媳妇春梅，正领着两个外乡来的客人，指着一排矮化苹果树说些什么。风把她的笑声断断续续送过来，脆生生的，像熟透的果子砸在松软的土地上。
“爸！您快过来呀！”春梅回头喊他，手挥得老高。老张头“哎”了一声，慢吞吞站起身，拍了拍裤腿上的土。这果园，他侍弄了大半辈子，哪棵树爱招虫，哪片地不存水，他闭着眼都能摸清楚。可这两年，事情好像有点不一样了。儿子长年在城里跑运输，果园里里外外，竟慢慢成了春梅在拿大主意。
春梅不是本地人，嫁过来头几年，话不多，就是闷头干活。老张头起初觉得，媳妇嘛，能吃苦、本分就行。可不知从啥时候起，她话多了起来，主意也大了。先是说要把老品种的国光苹果树嫁接成新品种的“红富士”，说城里人爱吃甜的、好看的。老张头当时就拧了眉头：“那国光咋了？我爷爷那辈儿就种它！味儿正，耐储存！”春梅没硬顶，只是转过天，不知从哪儿弄来几箱新品种苹果，让老张头尝，又拉着他在市集上蹲了半天，看人家挑果子。老张头看着那些光鲜亮丽的果子被一抢而空，自己筐里酸脆的国光却少人问津，嘴里没说话，心里那堵墙，却悄悄裂了道缝儿。
这果园的“经营权”呐，就在这点点滴滴里，悄默声地发生着变化。春梅开始鼓捣什么“绿色种植”，减少化肥，用上了农家肥和粘虫板。她还在网上开了个账号，拍些果树开花、结果的短视频。老张头觉得那是“不务正业”，果子还能从手机里长出来？可去年秋天，还真有几个年轻人，顺着网线找来了，说要体验采摘，买走的价钱，比批发给果贩子高出一大截。老张头捏着那迭不一样的票子，第一次觉得，自己可能真的有点“落伍”了。
就像现在，春梅正跟客人讲什么“亲子采摘套餐”和“果树认养”。老张头走近了，听了一耳朵，心里直嘀咕：这树还能认养？城里人花钱，就为挂个牌子，周末来看看？春梅见他过来，眼睛一亮，顺势就把话头递给他：“爸，您给说说，咱家这苹果，为啥这么甜？是不是跟这山坡地的日照有关？”老张头一下子被推到前头，看着客人好奇的眼神，那股熟悉的、对于土地的自信又回来了。他清了清嗓子，从土质讲到风向，从剪枝讲到疏果，说得头头是道。春梅在旁边笑着补充，时不时插一句“爸可是我们这儿的技术权威”。
客人听得津津有味，当场就认养了两棵树。等送走了客人，爷俩并排往回走。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。春梅擦了把汗，轻声说：“爸，今天多亏了您。光我说，人家觉得是王婆卖瓜。您这一讲，全是实实在在的学问，人家就信了。”老张头没吭声，心里却像被熨斗熨过一样，舒坦。他忽然有点明白了，春梅折腾的那些新花样，好像不是要夺了他这个“老把式”的权，而是给这座老果园，开了几扇新的窗户。风涌进来，带着陌生的、却充满活力的气息。
晚上吃饭，春梅说起想在后山空地处，搭几个简单的凉棚，摆上旧石磨、老犁头，弄点乡村的景致，让来玩的人更能待得住。老张头扒拉着饭，没立刻反对，半晌，搁下碗筷：“后山那棵老柿子树底下，地方平整。我屋里……还有当年我爹编筐用的几样老家伙式，明天我找出来，看看能不能摆上。”春梅愣了一下，随即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，赶紧给他夹了一筷子菜：“哎！那肯定好！”
夜渐渐深了，果园里静悄悄的，只有虫鸣。老张头屋里的灯亮了好一会儿。他翻出一个落满灰的木箱子，里面是父亲留下的锈迹斑斑的修剪刀、磨得发亮的扁担铁钩……他一件件拿出来，用布仔细地擦着。这些，曾是一个时代里，果园全部的“经营权”。而现在，它们或许会成为另一种“经营”里的点缀。这里面的变与不变，他一时还想不完全明白，但他知道，明天太阳升起，这片果园依然需要他，也需要春梅。这日子，和这树一样，得接着往下过，往下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