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年阿别宾后转

发布时间:2025-12-31 06:50:56 来源:原创内容

少年阿别宾后转

我们村口的老槐树下,常聚着些闲人。夏天的傍晚,蝉声聒噪得像要掀翻屋顶,他们摇着蒲扇,话题总绕不开“阿别宾”。这名字听着怪,其实是个土话,专指那些心气高、想往外蹿,最后却灰溜溜回来的年轻人。老陈头总爱拿他侄子举例子,说那小子就是典型的“阿别宾”,去省城混了叁年,回来时行李比去时还少,整天窝在家里不出门。

可我今天想说的这个“阿别宾”,有点不一样。他是我初中同学,大名李响。响亮的响。他打小就和我们这帮泥地里打滚的孩子不同,衬衫的扣子总要扣到最上面一颗,眼睛里有股劲儿,望着远处山脊线,亮晶晶的。初叁那年,他说要考县里最好的高中,然后去北京。我们笑他,说你是咱村的“阿别宾”苗子啊。他也不恼,就抿着嘴笑笑。

后来他真考上了,去了北京,学计算机。那几年,他朋友圈里是天安门、图书馆、代码课,还有我们看不懂的术语。村里人提起他,语气都变了,说老李家那小子,了不得,怕是再也不会回来当“阿别宾”喽。可谁知道呢,人生的弯道,有时候来得悄无声息。

大四那年秋天,他回来了。不是衣锦还乡,也不是落魄而归,就是很平静地回来了。消息像颗小石子,在村里那潭平静的水里荡开圈圈涟漪。有人说,是在外边碰了壁;也有人说,听说是大公司没选上。老槐树下的议论又多了起来,语气里难免带着点“看吧,还是成了阿别宾”的意味。

我也好奇,找了个机会去他家坐坐。他没什么变化,只是眼神更沉静了些。我拐弯抹角地问起,他倒是坦荡,抿了口茶,慢慢说:“在外头挺好,学到不少。可有一天盯着电脑屏幕,忽然就觉得,那些让我兴奋的代码逻辑,好像…好像缺了点什么。”他停顿了一下,似乎在找合适的词,“就像一棵树,长得再高,根须没扎进熟悉的土里,心里总是飘着的。”

他说的“根须”,让我心里动了一下。这不是认输,更像是一种…寻找。果然,他没闲着。回来不到两个月,他捣鼓起了短视频,镜头对准的不是自己,而是村里沉默的手艺人——会编绝妙竹器的七公,能用古法酿醋的叁婆,还有后山那片没人打理的老茶园。

起初没人看好。这算啥?不就是另一种折腾嘛。可他耐得住性子,一点点拍,一点点剪,把那些即将被遗忘的技艺,拍出了温度和故事。我记得有个镜头,是七公布满老茧的手,在青黄的竹篾间灵活翻飞,背景是沙沙的竹叶声。李响配了行字:“机器一天能编一百个,七公叁天编一个。你说,哪个更快?”

嘿,你猜怎么着?这些东西,慢慢有了人看,有了人问。去年,他牵头帮七公的竹器开了个网店,订单从四面八方飞来;那老茶园,也被他拉着几个返乡的年轻人,用我们没听过的方法打理起来,茶叶竟卖出了好价钱。

如今再提起“阿别宾”,村里人还是会笑,但笑容里多了点别的东西。李响这小子,确实“别”出去了,也“宾”(方言,有“折返”、“转悠”之意)回来了。可他的“后转”,不是故事的终点,倒像是个顿号。他把从外面世界吸收的光,拧成了灯,照亮了身边那些蒙尘的角落。老陈头现在说起他,砸吧着嘴:“这小子…这个‘阿别宾’,转得有点名堂。”

所以你看,“阿别宾”后面跟着的,不一定就是叹息。有时候,那只是一个逗号,一次换气,是为了看清楚自己究竟从哪儿来,又能把脚下的这块地方,变成什么样。山外的世界很大,但山里的根,扎得深了,也能长出意想不到的风景。李响的路,还在脚下延伸着呢,谁又能断定,下一个弯道后头,是怎样的光景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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