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卧室虫到阳台一直做
从卧室到阳台一直做
我盯着卧室墙上那块水渍,已经整整十七分钟了。它像幅抽象地图,边缘泛着潮润的黄。这房子租来时就有,房东说老房子嘛,难免的。可最近它好像变大了,尤其在梅雨天过后,悄没声儿地往右边蔓延了一小指宽。就是从盯着它开始,我忽然坐不住了。
得做点什么。这个念头来得突然,却像藤蔓一样缠住手脚。做什么呢?环顾四周,昨晚换下的衣服还堆在椅背上,书架第叁格那本看了一半的书倒扣着,充电线像黑色水草般从床头垂到地板。一切都那么……停滞。对,就是这个词,停滞。空气都仿佛凝成了胶质,吸进肺里沉甸甸的。
那就从椅子上的衣服开始吧。我站起身,把罢恤、裤子一件件捡起,扔进洗衣篮。动作有点机械,但手臂摆动起来的时候,肩膀那处僵着的酸胀感,似乎松了一点点。接着是充电线,把它绕好,规规矩矩放在床头柜上。书也合拢,插回它该在的位置。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,做完一件,心里那个“堵着”的感觉,就疏通了一点点。
目光落到卧室门口。门虚掩着,外面是短短一段走廊,尽头是阳台的玻璃门,能看见外面白晃晃的天光。一个念头冒出来:如果,就从卧室这里开始,一直做到阳台去呢?不是跑步,不是赶路,就是“做”点什么,让这段空间活络起来。
我蹲下身,看了看地板。灰尘在阳光斜照下现了形。去卫生间拿了块抹布,打湿拧干。就从卧室的角落擦起吧。抹布划过地板,留下深色的湿润痕迹,随即慢慢变淡。灰尘被卷走,木纹清晰地露出来。这个过程,有种奇特的踏实感。我擦得很慢,不追求速度,只是感受着手臂来回的力道,听着抹布与地面摩擦的微响。这大概就是一种“贯穿动作”,让身体和心思,都集中在这一条简单的轨迹上。
一点一点,我从卧室角落擦到中央,再到门口。抹布洗了几次,水从清变浊。跨过卧室门槛,来到走廊。这里更窄,但杂物也多——一个蒙尘的快递箱,两把备用的雨伞,一双许久不穿的拖鞋。我停下手,把箱子拆开压平,雨伞挂到门后,拖鞋收进鞋柜。走廊空了出来,一下子显得亮堂了。再继续擦地。
这时,身体已经活动开了,额头沁出细汗,但心情却轻快起来。那些盘踞在脑子里的、乱七八糟的思绪,像地上的灰尘一样,被暂时清理到了一边。全部注意力,都在眼前的这块地板,和下一个要挪开的物件上。这种专注,简单得让人安心。
终于挪到了阳台门前。玻璃门上也是斑斑点点的水渍和灰尘,外面的世界像个模糊的梦。我换了块干净的抹布,喷上清洁剂。擦拭玻璃的吱嘎声很清脆,随着手臂画圈,一块又一块透明的区域显现出来。阳台外那棵香樟树的绿意,一下子涌了进来,那么鲜明,甚至能看到叶片在风里微微颤动。
推开玻璃门,阳台的热气和草木气味扑面而来。这里才是重灾区:几个空花盆堆在角落,晾衣杆上挂着件忘了收的旧衬衫,栏杆边沿积了厚厚一层灰。我先把旧衬衫收下,迭好。再把空花盆搬到水槽边,想着或许哪天可以种点薄荷。最后,用扫帚仔细扫去栏杆和地面的尘土。
当所有清理都做完,我扶着湿润的栏杆站定。从卧室到阳台,这条路线此刻无比清晰明亮。地板泛着洁净的水光,空气流通起来,带着清洗后的淡淡气味。风毫无阻碍地穿过整个空间,从阳台进来,经过走廊,轻轻拂过卧室那面墙。墙上那块水渍还在,但它似乎不再那么咄咄逼人了,它只是房子的一部分,如同生活里那些无法立刻解决、但可以与之共存的麻烦。
我并没有完成什么宏大的事情。没有改变人生,没有解决难题。但就是从卧室到阳台,这一路“做”下来,把眼前能触碰到的东西,都归置、擦拭了一遍。这个“贯穿动作”像一条线,把我从那种凝滞的、旁观的状态里拉了出来,重新拉进生活真实的肌理里。汗还在流,胳膊有点酸,可心里那片毛玻璃,好像也被擦亮了一角。
回头望去,这条刚刚被打通的路,安静地躺在身后。它告诉我,有时候不必想得太远,就从脚下这一块砖,手边这一件小事开始,一直做,做到你能看见光透进来的地方。那道光,或许就够照亮接下来很长一段路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