哪里…不可以
哪里…不可以
这问题问得有点意思。“哪里不可以?”听起来像句反问,带着点挑衅,又带着点迷茫。我们好像活在一个处处都被画好了框框的世界里。人行道上的盲道告诉你该走哪儿,手机软件里的权限设置问你“允许”还是“不允许”,连晚上想去街边撸个串,都得先看看有没有划着“经营区域”的白线。这些是“不可以”吗?好像是,但它们明明白白写在那儿,反倒让人安心。
可有些“不可以”,它不开口说话。它就像你老家客厅里那张有点扎屁股的旧沙发,谁都没说你必须坐那儿,但全家人都默认那是爷爷的位置。你第一次带朋友回家,大大咧咧往上一靠,妈妈的眼神就会飘过来,不是责怪,只是一种安静的提醒。那个角落,对你来说,或许就是个“不可以”。它没贴标签,却比贴了标签还牢固。
我有个朋友,前阵子辞职了。工作不错,薪水体面,在别人眼里那真是“哪里都可以”。但他就是觉得憋得慌。他说,每天走进那座玻璃大楼,就像走进一个透明的盒子,能看见外面天高地阔,但四周都是无形的墙。他的工位、他说话的方式、他甚至中午点什么外卖,都好像有个“标准答案”。那种“不可以”,是空气里的低气压,是会议桌上没人反驳的沉默,是你有个稍微出格点的想法时,自己心里先冒出来的那句“算了,不合适”。
这种无形的界限,才最磨人。它不拦着你,但它让你自己学会绕道走。小时候读童话,最怕的不是巫婆的毒苹果,而是那种走不出去的魔法森林,每条路看起来都通,转来转去却又回到原地。我们身边有多少这样的“魔法森林”?你想换个活法,周围的声音都在说“稳定最重要”;你想坚持点自己认为对的小事,又担心成了那个“不合群”的人。界限就在那里,柔软,但坚韧。
话说回来,“哪里不可以”这个问法,本身是不是就有点问题?它好像先把世界预设成了一个布满禁区的雷场,我们在里头蹑手蹑脚,专找能下脚的空地。但会不会,那些“不可以”的地方,踩上去才知道是实是虚?
我记得第一次去海边学冲浪,教练指着翻滚的白浪花说,那儿是“溃散区”,新手别去。我的眼睛却老往更远处瞄,瞄向那一道道光洁的、涌起的绿墙,那才是浪人真正的舞台。对于当时的我,那里就是绝对的“不可以”。可你猜怎么着?后来技术稍好一点,鼓起勇气划过那道界限,确实被拍得七荤八素,但那一刻,海水的力量、身体的失控与掌控,那种感觉鲜活无比。那个“不可以”,原来不是终点,而是一道需要掂量自己、然后决定是否要挑战的门槛。
所以我在想,当我们问“哪里不可以”的时候,也许该悄悄把重音换一换。不是战战兢兢地探问“哪里‘不’可以”,而是带着点好奇和底气,问“哪里,我不可以?”前者在寻找禁令,后者在试探自己的边界。生活的默认设置总是倾向于安全、稳妥、和大家一样。这没什么不好,它让社会这台大机器能顺畅运转。但总得有些人,有些时刻,得去伸手拧一拧那个设置,看看能不能调出点不一样的模式。
当然,我不是说要去闯红灯或者干些违法乱纪的傻事。那些写进条文里的“不可以”,是文明的护栏。我说的是那些长在我们心里、长在习惯里的“不可以”。比如,到了这个年纪“不可以”再折腾了,做了这个工作就“不可以”再幻想别的了,成了家就“不可以”再有孩子气的念头了。这些,谁规定的呢?
问出“哪里…不可以”,本身或许就是改变的开始。它像一颗小石子,投进平静的湖面。涟漪荡开,那些倒映在水里的、看似坚固的岸线与规则,也跟着晃动、模糊起来。然后你可能会发现,有些地方,你走了,也就走了。天没塌下来,反而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。那条界限,在你身后,悄悄挪了位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