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静…好大用力深一
小静…好大用力深一
窗外的雨，淅淅沥沥下了整夜。小静坐在书桌前，台灯的光晕染开一小片暖黄，却照不进她心里那片空落落的地方。她手指无意识地滑动着手机屏幕，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。那句话，又跳进了脑海——“好大用力深一点”。
这可不是什么别的意思。你千万别想歪了。这是她下午整理爷爷旧物时，在一本泛黄的笔记本扉页上看到的。爷爷的字，钢笔写的，力透纸背。就这六个字，孤零零的，没头没尾。小静当时就愣住了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。爷爷是个沉默的语文老师，一辈子温吞得像杯凉白开，怎么会写下这样…这样带着狠劲儿和执念的话？
“好大”，是说志向吗？还是指那年他毅然离开省城，回到这座小县城支教的决心？“用力”，是说他批改作业到深夜，眼镜滑到鼻尖也不肯歇的劲儿？那“深一”呢？“深一”什么？深情？深耕？还是…深度？小静猜不透。这本子夹在《古文观止》和一堆教案中间，像个被遗忘的秘密。她甚至有点慌，仿佛无意间窥见了爷爷另一个陌生的人生截面。
记忆里的爷爷，总是慢悠悠的。泡茶要看着茶叶缓缓沉底，写字要一笔一画讲究架构，连说话都慢条斯理。可这六个字，笔画连着笔画，带着一种急迫的、几乎要破纸而出的“专注力”。这种专注，和小静现在的生活成了鲜明对比。她的注意力，被切割成无数碎片，回不完的信息，刷不完的短视频，还有心里那份对未来的模糊焦虑。什么都想抓，什么都只碰一点皮毛。
妈妈端着热牛奶进来，看见她对着本子发呆。“看什么呢？”小静把本子推过去。妈妈看了一眼，手指轻轻抚过那行字，笑了，眼角堆起细细的纹路。“你爷爷啊…他这辈子，就认准一件事。”妈妈把牛奶放下，“那会儿学校条件差，他非说读书能改变山里娃娃的命。别人说没用，劝他别费那么大劲，他不听。”
“那‘深一’到底是啥？”小静忍不住问。
“我记得…”妈妈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，像是在打捞很久以前的画面，“他总念叨，教书不能浮在面上，得往‘深处’去一点，再‘深一点’。要看到每个孩子心里去。大概，是想写‘深一点’吧，估计当时被什么事打断了，就没写完。”原来，“深一”后面，缺了个“点”。是一个未完成的叮嘱。
小静忽然懂了。那种“狠劲儿”，不是对别人，是对自己。是把所有的力量，所有的精神，都聚焦在一个点上，像钉子一样往里敲的“心流”状态。爷爷把这种状态，刻在了他的岁月里。他面对的“好大”的世界，是孩子们懵懂的未来；他付出的“用力”，是数十年如一日的晨昏；他追求的“深一点”，是知识之外，那份对人的理解和点燃。
雨好像小了，空气清冽得很。小静关掉那些嘈杂的网页和础笔笔，屏幕暗下去，心里的某个地方却亮了起来。她好像知道明天该干什么了。那件一直想学却总觉得“没时间”的乐器，那本买了很久却只翻了前言的书，或许，该给它们一点“好大用力深一点”的专注力了。不为别的，就为了像爷爷那样，在某个领域，哪怕很小的领域，能触摸到一点扎实的、深处的快乐。
她合上笔记本，那行字被妥帖地收好。这不是一个句号，是一个开始。窗玻璃上，雨滴划出一道道细细的、向下扎根的水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