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玩坏的小少爷丑
被玩坏的小少爷丑
老李头蹲在田埂上,嘬了口旱烟,眯眼望着远处那栋气派的小洋楼。楼里住着的,就是村里人私下念叨的“小少爷丑”。这称呼带着点儿戏谑,也掺着点儿说不清的惋惜。
要说丑少爷,那可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。他爹老丑总白手起家,拼下好大一片产业,就指望这独苗能继承家业,光耀门楣。小时候的丑,也的确聪明伶俐,学啥都快,是那种“别人家孩子”的典范。老丑总逢人便夸,眼里满是骄傲的光。
可不知从哪天起,事情好像就有点变味儿了。
大概是高中那会儿?丑少爷身边突然围上来一群人。那可不是他爹安排的精干助理,而是一群“玩咖”。他们带着丑见识了一个“新世界”——那个世界里有瞬间就能到账的巨额零花钱,有引擎轰鸣震耳欲聋的超跑,有开不完的派对,和永远簇拥在身边的、分不清真心假意的笑脸。
老丑总起初没太在意。男人嘛,年轻时谁不爱玩?花点钱,结交些朋友,不算坏事。他甚至觉得,儿子这是在积累人脉。他用他那一代人的思维去衡量,以为这不过是成长的必经之路。
但有些路,走着走着,方向就彻底偏了。
丑少爷渐渐觉得,书本上的东西太枯燥,老爹嘴里的“管理”“财报”像天书一样无聊。哪有飙车时肾上腺素飙升的刺激?哪有在夜店一掷千金时,全场目光聚焦的畅快?他习惯了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获取快乐和存在感——砸钱。他的生活,成了一场没有存档点的狂欢游戏,而他的资本,就是老爹那张仿佛刷不爆的卡。
老丑总开始接到各种电话。先是学校,说丑长期缺课;然后是交警队,超速、危险驾驶;再后来,是一些合作方委婉的提醒,说看见小公子在某个场合,言行似乎有些“过火”。老丑总这才慌了神,他把儿子叫到书房,拍着桌子训斥。
可此时的丑少爷,只是不耐烦地掏掏耳朵。“爸,你累不累啊?你那套早过时了。钱不就是用来享受的吗?你挣那么多,不花留着干嘛?”
这番话,像盆冰水,把老丑总浇了个透心凉。他忽然发现,自己拼命搭建的王国,在儿子眼里,不过是个无限提款的游乐场。他想给儿子的未来,被儿子亲手“玩”成了当下的一场幻梦。
真正的转折,发生在那年冬天。丑少爷为了在朋友面前挣个面子,私自挪用了一笔数额不小的项目款,去投了一个所谓“稳赚不赔”的海外项目。结果可想而知,血本无归。消息传回公司,差点引发资金链断裂。
老丑总一夜之间,头发白了大半。他没有再咆哮,只是沉默地带着儿子,去了乡下老家的祖屋。那里没有网络,没有跑车,没有灯红酒绿,只有一眼望不到头的田地,和带着泥土味的空气。
老李头记得丑少爷刚来时的样子,穿着限量版球鞋,嫌弃地踩着田埂上的泥巴,满脸都是与世界格格不入的烦躁。老丑总什么也没说,扔给他一把锄头,指了指屋后那片荒着的地。
起初那几天,简直是一场折磨。丑少爷抡几下锄头就气喘吁吁,手上磨出了血泡,太阳晒得他头晕眼花。他摔过锄头,发过脾气。但周围没人哄他,只有沉默的土地,和远处他父亲同样沉默却挺直的背影。
日子一天天过去。变化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的。丑少爷手上的血泡变成了老茧,他能完整地翻好一块地了;他认识了秧苗和杂草的区别;他第一次因为自己种下的一垄青菜发芽,而感受到一种陌生的、扎实的喜悦。
有一天傍晚,他坐在田埂上,看着夕阳把自己和父亲的影子拉得很长。他忽然开口,声音有些干涩:“爸,那块地……我好像弄错了垄,秧插得歪了。”
老丑总转过头,看了他很久。夕阳的余晖落在老人浑浊的眼里,竟有些晶莹的东西在闪动。他没说“没关系”,也没说“下次注意”,只是很慢地点了点头。
那一刻,丑少爷心里某个坚硬又虚幻的东西,像田里的土块,被一点点敲碎,融化。他好像有点明白了,父亲那些他曾经觉得“过时”的东西——责任、汗水、看着一件东西从无到有的过程,究竟意味着什么。他被“玩坏”的,或许不是人生,而是那颗原本能够感受真实重量的心。
老李头的烟抽完了,在鞋底磕了磕烟灰。他看到小洋楼的灯亮了,丑少爷的身影在窗前停了会儿,似乎也在看这片夜色下的田地。老李头咂咂嘴,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,慢悠悠往回走。这路还长着呢,好在,苗总算没彻底烂在根上。地翻过了,种子埋下了,能不能长出好庄稼,还得看后面的风雨和日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