快拔出来我是你妈
快拔出来我是你妈
老张最近总觉得儿子不对劲儿。
十二岁的小子，以前回家书包一扔就往球场跑，现在呢？房门一关，世界就跟他隔开了。叫他吃饭，得喊叁遍。问他话，嗯嗯啊啊地应付。眼睛下面挂俩黑眼圈，像熬了几个大夜。老张心里犯嘀咕：这是青春期到了，还是……学坏了？
那天晚上，老张起来上厕所，发现儿子房里还透着光。他轻手轻脚走过去，门没关严，留了条缝。往里一瞧，儿子背对着门，戴着耳机，身体前倾，手指在鼠标上点得飞快。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，忽明忽暗。老张心里“咯噔”一下，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不好的念头。
他猛地推开门，声音带着火气：“几点了还不睡！在搞什么鬼！”
儿子吓得一哆嗦，手忙脚乱地去关网页，可老张已经两步跨到了跟前。屏幕上，花花绿绿的，一个游戏界面还没完全关掉，旁边还开了好几个小窗口。老张血往头上涌，一把抢过鼠标，声音都变了调：“你给我看清楚了！这都是些什么！”
儿子脸涨得通红，想辩解，话却卡在喉咙里。老张气得手指发抖，指着屏幕上那些闪烁的广告和夸张的游戏画面：“你就天天搞这个？学习不上心，净弄这些乱七八糟的！”他越说越激动，那句在心底压了许久、带着恐慌和愤怒的话，脱口而出：“快拔出来！我是你爸！”
话一出口，俩人都愣住了。老张说的“拔出来”，指的是从那个虚拟世界里拔出来。可这话听着……他自己都觉着别扭。儿子的脸由红转白，眼神里满是屈辱和不解，好像受到了天大的冤枉。
房间里静得可怕。只剩下电脑主机嗡嗡的响声。
老张看着儿子那眼神，心里的火像被浇了盆冷水，滋滋地灭了，升起一股懊恼。他是不是……反应过激了？他定了定神，拉了把椅子坐下，尽量让声音平缓下来：“我……我不是那意思。我是怕你，陷进去了。”他指了指屏幕，“这些东西，设计出来就是抓着你的注意力不放。你一坐就是几小时，觉也不睡，学也不上心，这跟……跟掉进个泥潭有啥区别？我怕你拔不出来啊。”
儿子低着头，半天，闷闷地说：“我就玩一会儿。同学都玩。而且……而且你根本不问我，我在网上干嘛了。”
这话把老张问住了。是啊，他看见屏幕就急了，劈头盖脸一顿骂。可他真的了解儿子在网上做什么吗？是在单纯打游戏，还是在和同学交流？或者，是在看些他根本不懂的东西？
他忽然意识到，自己愤怒的背后，其实是害怕。害怕那个自己越来越看不懂的世界，害怕儿子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，被什么东西给“带坏了”。这种害怕，让他选择了最笨拙、也最伤人的方式——吼叫和命令。
“那……你跟爸说说，”老张嗓子有点干，“这游戏，好玩在哪儿？”
儿子惊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，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问。犹豫了一下，开始磕磕巴巴地讲起来，什么任务、什么团队、什么操作……老张听得云里雾里，但他努力听着，没打断。
听着听着，他好像明白了一点。那不只是个游戏，那是儿子的一个“圈子”，是他的社交，是他的成就感和放松的地方。自己一上来就全盘否定，等于否定了他整个课余的快乐。
“但是，儿子，”老张等他说完，才慢慢开口，“再好玩的东西，也得有个度。你看你这眼睛，你这精神头。爸是怕你身体垮了，也怕你……分不清主次。虚拟世界再好，咱们的日子，终究是在这儿过的。”他指了指脚下的地。
那晚，父子俩破天荒地聊了挺久。没有达成什么“每天只能玩一小时”的严格协议，但老张知道了儿子在玩什么，儿子也知道了老爸在担心什么。最后，老张说：“这样，以后你要玩，就到客厅来玩。让我也瞅瞅，顺便……你也教教我？”
儿子愣了一下，点了点头。
走出房间，老张长舒一口气。那句冒失的“快拔出来”，虽然尴尬，却像一把钥匙，捅开了他和儿子之间那扇紧闭的门。他明白了一个理儿：面对孩子和网络，光靠“堵”和“吼”不行。你得先走过去，看看他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。真正的“拔出来”，不是强行切断电源，而是帮他找到虚拟和现实之间，那个平衡的支点。
这不容易。需要耐心，需要尝试，甚至需要放下家长的架子。但为了能把孩子稳稳地接回现实的地面，这份努力，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