嫩野草一区一叁区
嫩野草一区一叁区
这标题，乍一看有点摸不着头脑吧？“嫩野草”听着挺有生机，“一区一叁区”又像是某种编号。其实啊，这是我偶然听来的一句话，说的是城郊河边那片荒地。咱们这城市，东边发展得快，高楼一栋栋起来；西边老城区，挤挤挨挨都是人间烟火。唯独北边挨着河的那一大片，规划图上来来回回改了好多遍，一直荒着，倒成了个没人管的“野地”。
说它是“野地”，可一点儿也不荒凉。春天一来，雨水一浇，各种叫不上名字的草啊、藤啊，可着劲儿地长。高的能没过膝盖，矮的也密密地铺了一地，绿得发亮，绿得晃眼，那真是名副其实的“嫩野草”。不知道哪来的鸟儿在这儿安了家，叽叽喳喳的，反倒比那些修剪整齐的公园草坪多了不知多少活气儿。我周末心烦了，就爱往这儿溜达。
这地儿大，不知怎的，就被常来的人在心里默默划了片儿。靠近河堤、土质硬实的那一块，常有大爷甩着长长的鱼竿，一坐就是半天，安静得像尊雕塑。这块，大家心照不宣，算是“一区”。再往里走，地势低洼些，野草长得尤其疯，中间被踩出了几条弯弯曲曲、若有若无的小径。夏天傍晚，能听见虫鸣，看见萤火虫，这儿便是年轻情侣，或者像我这样独自来找清静的人偏爱的“叁区”。一区和叁区之间，也没什么明确的界限，走着走着，感觉周遭的气息变了，便知道是到了另一片“领地”。
在这片野地里晃悠，你会有种奇妙的感受。抬头能望见河对岸新盖的玻璃幕墙大楼，在太阳底下反着光，一副“现代”的模样。可一低头，鞋边沾着泥，手边拂过带着露水的草叶子，空气里是泥土和植物根茎被晒暖了的、略带腥气的味道。这就像城市打了个盹儿，不小心露出了它原本的、毛茸茸的皮肤。那些被规划好的马路、楼盘、商场，固然整齐漂亮，但总觉得少了点意料之外的趣味。而这里，每一步都可能踩到不一样的草，看到不一样的野花，这份“无序的生机”，反倒成了最吸引人的地方。
有一回，我瞧见个老爷子，提着个小马扎，在“一区”和“叁区”交界的地方，对着一丛开蓝紫色小花的野草端详半天，还拿出个小本子记着什么。聊起来才知道，他是个退休的植物学老师。他说，这地方别看现在荒，土壤和生态却保留着几十年前的模样，是个难得的“乡土植物样本库”。那些我们眼里的杂草，好多都有来头，有的能入药，有的曾是老一辈人熟悉的野菜。他指着那丛蓝紫色小花说：“瞧，这生命力，水泥缝里都能钻出来。城市建得再快，有些根脉里的东西，总得有个地方让它长长。”
他的话让我想了很久。我们总是热衷于建设，热衷于把一切变得整洁、规范、有用。可是不是也得留点地方，给那些“没用”的野草，给一点“无序的生机”呢？这片被暂时遗忘的“嫩野草一区一叁区”，它不像公园那样被精心设计，却提供了另一种自由——生长的自由，漫步的自由，让思绪飘一会儿的自由。它提醒着我们，在所有的规划和效率之外，生活或许还需要一点漫无目的的空地，让心头的“野草”，也能见见阳光。
后来听说，那片地终究还是有了开发计划。不知道明年这时候，那些嫩野草，还有没有地方可长。但至少这个春天，它们还在那儿，绿汪汪的一片，随着风，轻轻摇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