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好想你弄得我满手都是你
我好想你弄得我满手都是你
这话说出来,自己都觉得有点怪。不是那种黏糊糊的情话,也不是抱怨。它就这么突然冒出来,像夏天午后晒在水泥地上的水,“滋啦”一声,痕迹却留得实实在在。
昨天在厨房剥橙子。橙子皮厚,指甲掐进去,那股子清冽又带点冲的香气,“嘭”地炸开,瞬间裹住手指头。汁水顺着指缝流下来,黏黏的,有点甜,更多的是那种洗了好几遍还隐隐约约留在皮肤上的气味。我就愣在那儿,看着自己黄澄澄的指尖,忽然就想起了你。想起以前你总爱买这种丑丑的、皮很厚的橙子,说这样的才甜。你剥的时候笨手笨脚,汁水溅得到处都是,然后笑嘻嘻地把最干净的那一瓣塞给我,手上那股味道,到晚上都散不掉。
你看,就是这么回事。想你,从来不是一件多么“干净”利落的事。它不是心里一个模糊的影子,或者手机里一张存好的照片。它具体得很,琐碎得很,带着生活里各种乱七八糟的触感和气味,就这么“弄”得我满手都是。
书架最上层那本硬壳书,落了灰。我踮脚去拿,灰尘簌簌落下来,在阳光里打着旋。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,挥了挥手。灰尘沾在手上,细蒙蒙的一层。那本书是你留下的,扉页上还有你当年用力过猛划破纸的笔迹。这灰尘,好像也掺了时间的粉末,和你的痕迹混在一起,拍不掉,就这么轻轻巧巧地,沾了我一手。
还有雨后的泥土。周末去以前常逛的那个小公园,石板路缝隙里,青苔绿得发黑,湿润润的。我蹲下来看,不知怎么脚下一滑,手掌按进旁边松软的泥地里。冰凉,湿漉,带着草根和腐烂叶子的复杂气味。我赶紧站起来,拍打,可那些细细的泥浆已经嵌进了掌纹。回家用洗手液搓洗,对着光看,总觉得那些深深浅浅的纹路里,还藏着点什么。那公园我们走过多少遍啊,争论过哪棵树好看,也分享过同一副耳机。记忆这东西,原来就跟这泥土似的,平时看不见,一遇上潮湿的天气,就泛上来,沾手。
最要命的是那种空落落的感觉。有时候忙完一整天,坐下来,屋里静得只剩下冰箱的嗡嗡声。手闲着,没处放。这时候,“想你”就变得特别具体——是手里缺了一杯你递过来的、温度刚好的茶;是再也没人跟我抢遥控器时,指尖按着按键却不知道看什么的茫然;是半夜惊醒,手往旁边一搭,碰到微凉的床单,心里猛地一揪。
这感觉,真像弄了一手的油彩,或者蜂蜜。洗是洗了,闻着好像也没味了,可那种滑腻的、存在过的感觉,就是盘桓不去。它不声张,不闹腾,就在我做每一件小事的时候,悄没声地蹭过来。习惯是最难改的,你走了,却把我的好多习惯都留下了,它们成了你的“代言人”,日复一日,在我的生活里盖下看不见的印章。
所以我说“弄得我满手都是你”,不是责怪,倒有点像在陈述一个我发现的有趣事实。你看,你明明不在我身边了,可你又好像无处不在。在剥开的橙子香里,在旧书的灰尘里,在雨后的泥泞里,更在我这双突然空下来、不知该摆在哪里的手里。这种“想念”,它不是脑子里一个抽象的概念,它是我皮肤感受到的,是我鼻子闻到的,是我在无数个不经意的瞬间,低头看见自己双手时,心里闪过的那一道柔软的、皱巴巴的褶。
这大概就是人与人之间最深的联系吧。分开了,距离拉开了,可生活的细节,那些共同养成的默契,早就渗透进来了,像水渗进沙地,看不见,但摸上去,是凉的,是潮的。我摊开手,看着掌心交错的纹路,心想,这里大概也有一道,是专属于你的。它不显眼,但我知道它在。这就够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