爸爸第一次和女儿发脾气
爸爸第一次和女儿发脾气
那是个星期天的下午，阳光懒洋洋地铺在客厅地板上。女儿小雅才八岁，正趴在地上，把作业本涂得花花绿绿，数学题只做了两道。催了第叁遍“快去写作业”之后，我胸口那团火，“噌”地一下就冒了上来。
“林小雅！”我的声音猛地拔高，把自己都吓了一跳。她手里的彩笔“啪嗒”掉在地上，抬头看我，眼睛瞪得圆圆的，像是突然不认识我了。空气一下子僵住了，只剩下墙上挂钟的滴答声。我看着她那有点惊慌的小脸，心里“咯噔”一下，但话已经像开了闸的水，收不回去了。“跟你说过多少遍了？专注！专心把一件事做完！你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，像什么样子！”
话一出口，我就后悔了。尤其是“像什么样子”这几个字，硬邦邦的，砸在地上都能听见响。这不像我平时跟她说话的样子。小雅没顶嘴，抿着嘴唇，慢慢低下头，捡起彩笔，一声不吭地挪到书桌边。她背对着我，小小的肩膀微微耷拉着。那一刻，我心里头那股无名火，瞬间被一盆凉水浇灭了，剩下的全是懊恼和一丝慌乱。这是我第一次对她真正发脾气，以前那些佯装的生气，跟这次完全不一样。
我走到阳台，想透口气。脑子里乱糟糟的。我气的是她磨蹭吗？好像不全是。或许，我气的是那份我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焦虑。眼看她一天天长大，我总怕自己教得不够好，怕她养成散漫的习惯，以后吃亏。这份担心，憋久了，在那个阳光很好的下午，变成了一声吼。
晚饭时，餐桌上安静得出奇。她默默扒着饭，不像往常那样叽叽喳喳说学校的事。妻子看看我，又看看她，轻轻叹了口气。这顿饭吃得我胃里有点堵。我夹了一块她最爱吃的排骨放到她碗里，她小声说了句“谢谢爸爸”，头还是没抬。那声音细细的，听得我心里发酸。
晚上，我坐在沙发上看书，其实一个字也没看进去。小雅洗完澡，穿着睡衣，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头上。她磨磨蹭蹭地走过来，手里捏着什么。站到我面前，她伸出手，掌心里是一颗她藏了很久的、亮晶晶的玻璃珠，那是她最宝贝的“钻石”。“爸爸，”她声音还是小小的，“这个给你。你别生气了。”我鼻子猛地一酸，赶紧把她搂过来，抱在怀里。她的头发有暖暖的、香皂的味道。“爸爸没生气，”我的喉咙有点紧，“是爸爸不好，爸爸今天声音太大了。”
她在我怀里摇摇头，闷闷地说：“我以后会快点写作业的。”我抱紧了她，心里像打翻了调料瓶。孩子啊，她接住的不是我的道理，而是我那没控制好的情绪。她用自己的方式，小心翼翼地想修补这道小小的裂缝。
那天晚上，我失眠了。我想起我自己的父亲，他也曾对我发过脾气，那时的我觉得天都要塌了。如今角色调换，我才体会到，那声吼叫的背后，藏着多少无力与急切。发脾气从来不是教育，它只是情绪的宣泄，而孩子纯净的心，却把它全盘接收了。
自那以后，我学会了“暂停”。每当感觉那股烦躁往上涌的时候，我就走开一会儿，喝口水，看看窗外。我试着把“你怎么这么慢”换成“我们看看怎么才能更快一点”。我发现，当我平静下来，她反而更容易听进去。成长啊，原来不只是孩子的事，更是父母的一场修行。我们都在学习，如何把爱，用更温和、更聪明的方式递出去。
那颗玻璃珠，现在放在我书桌最显眼的地方。它不再只是一颗孩子的玩意儿，它成了一个沉甸甸的提醒。提醒我，为人父母，心中当有戒尺，但举起时，要量的是爱的分寸，而不是情绪的轻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