抓着头发从后面挺进去
抓着头发从后面挺进去
老张推门进来的时候，我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。他凑过来一看，乐了：“哟，琢磨什么呢，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。” 屏幕上，是半篇写了删、删了又写的文章开头，反反复复，就是找不到那股子“对”的劲儿。
“别提了，”我往后一靠，椅子发出吱呀一声，“感觉不对。话都在嘴边了，就是说不利索，像隔着一层毛玻璃。” 老张是我多年的朋友，也是个靠笔杆子吃饭的人。他拉了把椅子坐下，没说话，先给自己倒了杯水。
“你记得咱刚入行那会儿不？”他喝了口水，慢悠悠地说，“主编拍着桌子骂人，说我们写的东西软绵绵，没骨头。那时候他总吼一句话，叫‘抓着头发从后面挺进去’。当时觉得这比喻真糙，现在想想，真他妈有道理。”
我愣了一下。这话听着粗，却像道闪电，把我脑子里那团雾劈开了一道缝。
那股子“拙劲”
“你细想，”老张比划着，“‘抓着头发’，是啥意思？那是贴得近，是揪住最核心、最根本的那个东西。头发长在头上，是根儿。你得先找到你写这玩意儿的‘根’是什么，是情绪？是一个道理？还是一个画面？抓住了，就别松手。”
他顿了顿。“‘从后面挺进去’，更妙了。不是正面硬刚，不是花里胡哨地绕圈子。是换个角度，找个刁钻的、别人没想到的切入点，一下子扎进去，直抵核心。要的就是那股子干脆、有力道的‘拙劲’，别玩虚的。”
我盯着屏幕上那几行苍白的字。是啊，我总想着怎么把开头写得漂亮，用词怎么精巧，却忘了最要紧的，是先抓住心里真正想表达的那个“核”。写作的核心驱动力，不就是这个吗？有了它，文字才有魂，才立得住。
老张看我若有所思，拍了拍我肩膀：“别光想。你得动起来。先别管句子美不美，就把你最想说的那句话，用最直接的方式，‘捅’到纸上去。这就是精准切入。剩下的，再慢慢收拾。”
把“毛玻璃”砸了
我把那篇磨了半天的开头全选，按了删除键。屏幕上瞬间一片空白，心里反而踏实了。我闭上眼睛，想了想。我到底想说什么？抛开所有技巧和修饰，最初触动我的那个点，是什么？
抓住了。就是它。
然后，手指放上键盘，不再犹豫，也不再追求从“风轻云淡”写起。我选了那个事件里最让我心头一紧的瞬间，作为开头，几乎是用一种笨拙的、叙述的口气，把它直接“扔”在了第一段。写完再看，文字是糙了点，但那股劲儿，对了。就像老张说的，有了那股子“拙劲”。
接下来的东西，忽然就顺畅了。因为“根”抓住了，切入点找准了，后面的文字就像有了方向的水流，自己知道该往哪儿走。我不再是那个隔着毛玻璃比划的人，而是直接伸手，把玻璃砸了，真切地摸到了里面的东西。
老张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。等我从那种沉浸的状态里回过神来，文章的骨架已经立起来了。通篇读下来，或许还有些细节需要打磨，但里面有了筋骨，有了温度。那种感觉，很踏实。
很多时候，我们做事，写东西，容易在门外徘徊太久，琢磨门环够不够亮，门槛够不够高，却忘了最要紧的，是推开门，走进去。用点“笨”办法，找到那扇不那么起眼、却直通内室的“后门”，抓住问题的头发，深吸一口气，然后，实实在在地，挺进去。这或许，才是触及事物本质最快的那条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