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丝语文课代表说不能再叉了
白丝语文课代表说不能再叉了
这事儿得从上周叁的作文讲评课说起。我们班的语文课代表林薇,那天穿了件素净的白衬衫,袖口缀着蕾丝边——就是大家私底下会悄悄称为“白丝”的那种款式。她站在讲台边,手里攥着一沓作文本,指甲盖因为用力有点发白。教室里风扇嗡嗡转着,粉笔灰在光柱里慢悠悠地飘。
“这次写《我最难忘的瞬间》,”她声音不高,但每个字都咬得清楚,“全班四十叁个人,有二十九个写了差不多的内容。”她顿了顿,眼睛扫过底下几张开始发红的脸,“不是雨天送伞,就是深夜热牛奶,再不然就是考试失利后父母的一句‘没关系’。我不是说这些瞬间不真实,但……”她吸了口气,像是下了很大决心,“我们的笔,不能总在同一个地方‘打叉’。”
“打叉”这个词蹦出来,好多同学愣了一下。林薇转身在黑板上画了个大大的“叉”,粉笔吱呀一声。“看,就像这样。我们脑子里好像有个固定模板,遇到某个题目,就自动在这个情感格子、那个描写格子里打勾,最后拼凑成一个‘标准答案’。可生活不是答题卡啊。”她手指轻轻敲了敲那摞作文本,“它是一片原野,我们应该去探索,去挖出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,而不是急着在别人踩出的脚印里,再画上一个叉。”
教室里更静了。我同桌用胳膊肘碰碰我,小声说:“她今天说话好‘锋利’。”我点点头。林薇平时温温柔柔的,说起喜欢的诗词眼睛会亮,但这次,她话里带着一种少见的、急切的力量。
她举了个例子。说有个同学写奶奶,只写“奶奶很勤劳”,然后堆砌事例。可有一次她去这位同学家小组学习,看见奶奶剥毛豆,指甲缝里嵌着细细的青色,剥完一把,会用手背蹭蹭鼻尖的汗,那动作又轻又快。“就这个‘蹭’字,”林薇说,“比一百个‘勤劳’都有力气。我们的观察要‘深耕’,要看到汗珠是怎么聚起来,又是怎么顺着皱纹的沟壑流下去的。写作不是给事物贴标签,而是要把标签撕开,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纹理。”
“深耕”这个词,她重复了两遍。她说,对生活的理解,对文字的锤炼,都得有这种劲儿。不能浮在表面,用现成的、省力的方式去套。就像种地,只在地皮上划拉,永远种不出好庄稼。
那天放学后,我看到好几个同学没急着走。有的翻出周记本涂改,有的望着窗外发呆。操场上有打篮球的喧闹传进来,但教室里是一种不一样的、安静的躁动。林薇那番话,像颗小石子,在我们心里那片习惯性“打叉”的水面上,激起了不小的涟漪。
我自己呢,那天晚上对着作文本坐了许久。原本想写妈妈陪我熬夜复习,这素材我用过不止一次了,轻车熟路。可想起林薇说的“撕开标签”,我又把笔放下了。我努力回想,那个晚上除了台灯的光和牛奶的温热,还有什么?哦,是妈妈每隔一会儿,就极轻极轻地走过来,不是说话,只是把我脚边踢开的毛毯,重新拉上来,盖好。她的手碰到我的脚踝,有点凉,动作却稳当得很。这个细微的、几乎被忽略的触感,忽然让我鼻子一酸。
也许林薇想说的,不仅仅是作文。是一种面对生活、表达自我的态度。我们太容易陷入思维的惰性,沿着现成的路径走,在相似的观点、雷同的感受上不断“打叉”确认,却忘了停下来问问:这是我真正看到的、感受到的吗?那片属于我自己的“原野”,我究竟开垦了多远?
后来几次语文课,我发现交上去的作文有点不一样了。虽然文笔还显稚嫩,但有人开始写爷爷修收音机时花镜滑下鼻梁的滑稽,有人写傍晚菜市场收摊后满地的水光与零碎菜叶。那些鲜活的、带着毛边的细节,慢慢多了起来。林薇发本子的时候,嘴角偶尔会弯一弯。她没再大声提“打叉”的事,但我们都明白,她希望我们找到的,是那把能切开表象、深入肌理的“刻刀”,而不是一把只会重复打叉的“钝尺”。
这事挺小,就是一次作文讲评。但有时候,一点小小的“锋利”,恰恰能划开包裹着我们的那层透明的壳。让光,和更真实的空气,透进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