爸爸强伦痴
爸爸强伦痴
老李家的门铃响的时候，屋里正乱成一团。五岁的小孙子壮壮，举着平板电脑满屋子跑，屏幕里花花绿绿的动画晃得人眼晕，声音开得震天响。老李想凑近看看孙子到底在看啥，刚瞄了一眼，壮壮就小泥鳅似的钻到沙发后头去了，只留下一串咯咯的笑声。
“爸，您就别管他了，让他看会儿。”儿子一边在手机上飞快地回着工作消息，头也没抬，“现在的小孩，不都这样嘛。”
老李张了张嘴，把话咽了回去。他退休前是厂里的钳工，八级。那双手，摸过冰冷的钢铁，摆弄过精密的零件，闭着眼都能把一台机器的内脏摸得门儿清。可现在，面对孙子手里那块发光的板子，他感觉自己像个闯进了别人地盘的陌生人，有点手足无措，又有点…不服气。
这感觉，就像你熟悉了一辈子的工具间，突然有一天，里头的榔头扳手全变成了你不认识的、会自己动的玩意儿。心里头，空落落的。
周末，儿子儿媳临时加班，把壮壮托给了老李。壮壮倒是乖，自己抱着平板坐在沙发上，安安静静。老李凑过去，陪着笑：“壮壮，看什么呢？给爷爷讲讲？”
屏幕上是几个造型夸张的小人，正在一堆方块世界里跑来跑去，嘴里叽里咕噜说着怪话。壮壮看得入迷，随口答道：“这个是‘挖矿’，这个是‘打怪’，可好玩了！”
老李眯着眼看了半天，愣是没看出个所以然。他想起自己小时候，一把弹弓、几个玻璃球就能在巷子里疯玩一下午。现在这…好玩在哪呢？他试着问：“壮壮，这…这有什么规则没有？赢了咋样，输了又咋样？”
“哎呀爷爷，你别吵！”壮壮的小眉头皱了起来，手指在屏幕上划拉得更快了。
老李碰了一鼻子灰，讪讪地坐回旁边的椅子上。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，能看见空气里细小的尘埃在浮动。他就这么坐着，看着孙子完全沉浸在那个小小的发光世界里。那一刻，他觉得自己和孙子之间，隔着一层看不见的、厚厚的玻璃墙。
不行。老李心里那股子倔劲儿上来了。在厂里，就没有他搞不定的机器。这玩意儿，再新潮，它也是个“东西”不是？他决定，要当一回“学生”。
他开始留心儿子是怎么用手机的。怎么点，怎么滑，怎么找东西。他瞒着家里人，悄悄去电信营业厅，让柜台的小姑娘帮忙，给自己的老年手机换成了一个屏幕大大的智能机。小姑娘教了他最基础的操作：开机，解锁，点那个绿色的“聊天”图标。老李掏出随身带的小本本，一笔一划地记：“点微信——找儿子头像——按住下面那个小喇叭说话——松手，话就飞过去了。”
头几天，闹了不少笑话。想给儿子发句“晚上回来吃饭吗”，结果不小心点成了视频通话，儿子在会议室里手忙脚乱地挂断；想看看新闻，手指头不灵光，一下子蹦出个购物页面，满屏都是他不认识的商品。
但老李没泄气。他慢慢发现了窍门。这智能手机，跟他以前摆弄的机器，底层逻辑其实有点像。你得知道每个“按钮”（图标）是管哪部分的，操作得有顺序，不能乱来。他不再怕点错了，点错了，就按那个小箭头退回来嘛，多大点事儿。
他的“学习”，有了第一个明确的“攻关项目”——找到壮壮常看的那些动画，并且弄明白大概讲的是什么。他戴着老花镜，在搜索框里，用一根手指，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戳出孙子偶尔提到的、那些发音古怪的名字。
慢慢地，他能叫出那几个小人的名字了，知道了哪个是好人，哪个是总搞破坏的。他甚至还搞懂了，孙子玩的那些游戏，有些是要动脑筋规划路线的，有些呢，纯粹就是考反应快。
又一个周末，壮壮又在看那个方块世界的动画。老李这次没直接问，他看了一会儿，然后，用很平常的语气，像讨论天气似的说：“哦，这个红衣服的小人，是不是又要去找那个‘末影龙’了？上次我看他差点就成功了。”
壮壮猛地转过头，眼睛瞪得溜圆，像发现了新大陆：“爷爷！你知道‘末影龙’？”
“知道一点。”老李尽量让语气显得轻松，“不就是住在那头，会飞的那个大个子嘛。打败它，得用弓箭，对不对？”
那层厚厚的玻璃墙，就在这一刻，“咔哒”一声，出现了一道缝。
壮壮一下子蹭到老李身边，小嘴叭叭地开始讲起来，什么是“下界”，什么是“附魔”，为什么钻石镐比铁镐好用。老李认真地听着，不时点点头，问一两个笨拙但关键的问题。他知道了，孙子喜欢的不是那块冷冰冰的平板，而是那个世界里天马行空的创造和冒险。
从那天起，爷孙俩有了新的“秘密基地”。他们一起看动画片段，老李会给孙子讲，动画里搭桥的原理，跟现实里的力学其实有点通；他们偶尔也玩简单的双人小游戏，老李反应慢，老是输，壮壮就兴奋地当起小老师，指挥爷爷“往左！快跳！”。
儿子儿媳发现，饭桌上，壮壮的话变多了，而且经常是“我和爷爷发现……”、“爷爷说那个……”。老李呢，话还是不多，但脸上那种疏离的困惑不见了，偶尔还会冒出几个新鲜词儿，把大家都逗笑。
老李还是那个老李，他大部分时间依旧喜欢听收音机里的京剧，摆弄阳台上的花花草草。但他心里头，那点空落落的感觉，被填上了。他明白了，所谓的“数字生活”，重点不在那些复杂的技术名词，而在于“生活”本身。它只是另一把“螺丝刀”，另一台“车床”，是帮你连接、帮你了解、帮你表达关心的新工具。
他没能成为什么网络高手，但他成功地在那片陌生的疆域里，为自己、也为孙子，搭建起了一座小小的、坚固的桥。这座桥，让他在这个眼花缭乱的时代，重新找到了自己的“位置感”。桥这头，是他沉淀了一生的经验和温情；桥那头，是孙子正在认识和拥抱的、崭新的未来世界。
晚上，他给儿子发了条语音，说了说壮壮今天在幼儿园的趣事。发完，他把手机放在床头。窗外月色很好，他想起下午壮壮靠在他怀里，专注地教他如何给游戏里的小人换上一套新皮肤。那一刻，没有什么“数字鸿沟”，只有爷爷和孙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