啊我们换个地方做...又加一根手指
啊我们换个地方做...又加一根手指
客厅的旧空调嗡嗡响着,吹出来的风带着股灰尘味儿。小雅盯着手里那团毛线,眉头皱得能夹住铅笔。针脚又错了,拆了织,织了拆,这已经是第五回了。
“不弄了!”她把毛线团往沙发上一扔,那团浅灰色绒球滚了两下,停在茶几腿边。阳光从西窗斜进来,正好照在它身上,毛茸茸的边缘泛着金边。
厨房传来水声。李默在洗昨天泡着的杯子,手上动作慢悠悠的。他听见客厅的动静,探头看了一眼,没说话,继续擦那个蓝瓷杯。杯沿有个小缺口,是他去年不小心磕的。
小雅盯着那团光里的毛线,忽然说:“我们去阳台吧。”
“嗯?”李默没听清,关掉水龙头。
“换个地方。”小雅已经站起来,抓起毛线针和那团灰扑扑的线,“客厅太闷了,光线也不对劲。去阳台试试。”
李默甩了甩手上的水珠,看着她的背影。结婚叁年,他熟悉这种时刻——小雅卡在某个节点上时,就会突然要求改变环境。去年拼一千块的星空拼图,她在餐桌拼到半夜,突然把所有碎片扫进盒子,端到卧室地毯上继续。前个月写工作报告,非要把笔记本从书房搬到厨房吧台,说对着冰箱的嗡嗡声才有思路。
阳台其实不算真正的阳台,是老房子外推出去的一块空间,勉强放得下两张藤椅。下午四点的光变得柔和,从防盗窗的格子间渗进来,在地砖上画出整齐的光斑。
小雅重新起针。这次手指灵活多了,棒针穿过线圈的动作变得流畅。李默拖了把椅子坐在她斜后方,看她的背影,看那些光斑慢慢从地砖爬上她的肩膀。
“你看,”小雅忽然举起织到一半的织物,语气里有点得意,“换了个地方,手感就对了。”
李默凑过去看。还是那片灰蒙蒙的围巾,针脚依然说不上多完美,但确实比之前整齐了些。他注意到她右手食指缠着创可贴——昨天切水果时划的。
“手指还疼吗?”他问。
“有点碍事。”小雅晃了晃那根手指,“不过习惯了。”
风从窗户缝钻进来,带着楼下桂花树的气味。小雅织了几行,速度又慢下来。她盯着手里的活计,嘴唇抿成一条线。
“还是不对。”她声音低下去,“这里应该换针法了,可我老记不住那个花样。”
李默站起来,走到她旁边蹲下。他不懂编织,但他看见她眼里的烦躁,像水杯里将沸未沸的气泡。他伸手碰了碰那团毛线,绒毛软软地蹭过指腹。
“也许,”他犹豫着说,“你可以试试换个思路?不一定完全按图样来。”
小雅转头看他。光线在她睫毛下投出浅浅的阴影。
李默拿起另一根闲置的棒针,轻轻碰了碰她织好的部分:“比如这里,你不是加了一根手指在帮忙吗?受伤的食指使不上力,但你用中指顶替了它的工作,反而让这个转角织得不一样。”
他说话时,小雅一直看着自己的手。创可贴下的伤口隐隐发痒,像有什么要长出来。她接过那根额外的棒针,很细,银灰色,是买套装时附赠的,从来没用过。
“又加一根手指……”她喃喃重复,忽然笑起来,“不是手指,是加一根针。”
她把新针插进线圈之间,动作生疏但坚决。叁根棒针在织物上形成新的角度,毛线绕过它们,编织出意料之外的纹路。不是图样上的任何一款,是创可贴、换地方、下午四点的光和临时起意共同作用的产物。
李默坐回椅子上,看她的背影重新变得松弛。编织的节奏稳定下来,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市声混在一起。阳台这个空间渐渐被这种节奏填满,不再是外推的、尴尬的附加区域,而是恰好容纳此刻的容器。
围巾慢慢变长,垂到小雅膝盖上。灰色的绒线在渐暗的光里泛着暖意。她没再说话,李默也没问。有时候解决问题不需要大动作,只是从客厅挪到阳台,只是允许自己多用一根针,让受伤的指头歇一歇。改变在细微处发生,像毛线悄悄绕过新的支撑点,编织出独一无二的纹路。
天彻底暗下来前,小雅收完了最后一针。她举起成品,将近一米长的围巾在暮色里轻轻晃动。那些不完美的针脚、临时改变的纹路、因为换地方而调整的手势,都成了织物的一部分。她转身把围巾绕在李默脖子上,绒毛蹭着他的下巴。
“暖和吗?”她问。
李默点点头。他闻到了毛线的味道,还有她手上护手霜淡淡的香气。阳台的灯还没开,两个人站在灰蓝色的暗里,像站在某个过程的中间点——不是开始,也不是结束,就是呼吸着的此刻。而此刻已经足够好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