性劫兰桂芳
性劫兰桂芳
老街拐角那家“兰桂芳”裁缝铺,关张有些年头了。褪了色的木招牌还在风雨里晃荡,吱呀吱呀的,像是谁在叹气。街坊们偶尔路过,眼神往那紧闭的木板门上一瞟,脚步不由得就快了几分。这铺子,连同它那个好听的名字,在老街的记忆里,渐渐成了一块不大敢触碰的疤。
说起这“兰桂芳”,当年可是顶热闹的去处。店主是个姓陈的师傅,手艺好,人也和气。铺子主要做旗袍,取“兰桂齐芳”的好意头,盼着生意兴旺,客人都能体体面面、芳华自在。陈师傅有个独生女儿,叫阿芳,就在铺子里帮忙。姑娘家眉眼清秀,性子安静,量体、裁衣、盘扣,学得一丝不苟。那时候,老街上的女人们扯了料子,都爱往“兰桂芳”跑。铺子里总是飘着淡淡的浆洗味儿和茶香,伴着轻声细语的交谈,还有缝纫机嗒嗒嗒的轻响,日子就像那滑顺的丝绸料子,平实而光亮。
可世道啊,有时候就像一块没烫平的料子,看着平整,底下却藏着说不清的皱褶。不知从哪天起,铺子里开始出现些生面孔。多是些穿着体面、说话却带着股黏腻劲儿的男人,来了不急着做衣裳,反而喜欢拉着阿芳问东问西,夸她手巧,夸她人比花娇。陈师傅起初只当是客人热情,还让阿芳好好招待。阿芳呢,脸皮薄,被夸得满脸通红,只会低头摆弄手里的针线。
事情慢慢就变了味。那些“客人”来得更勤,言语也越来越露骨。有时甚至动手动脚,摸摸料子,指尖却往阿芳手上蹭。铺子里原先那种安稳、馨和的气氛,像被滴了墨的清水,一点点浑浊起来。老街坊们看在眼里,私下摇头:“唉,好好的‘兰桂芳’,怕是招了不干净的东西。”这“不干净”,指的不是鬼怪,是那种缠上身就难甩脱的、带着邪气的觊觎。好好的一个姑娘,一个安分守己的铺面,成了某些人眼里可以轻慢、可以随意拿捏的物件。
终于出了事。一个傍晚,铺子快打烊时,来了个油头粉面的熟客,借着试衣服的名头,把阿芳堵在了里间。陈师傅被支出去买烟,回来就听见女儿的哭喊和挣扎。老头儿血往头上涌,抄起门闩就冲了进去……后来,警车来了,人带走了,老街也跟着闹腾了好一阵子。再后来,铺子就关了。阿芳受了惊吓,被送到外地亲戚家静养。陈师傅仿佛一夜之间老了二十岁,背驼了,眼神也木了。
那块“兰桂芳”的招牌,从此再没亮起过灯。它成了一种警示,一个对于“体面”如何被轻易撕碎的注脚。老街的女人们教育女儿,有时会压低声音说:“看见那旧铺子没?女孩子家,要懂得避开是非,守住自己的‘界限’。有些地方看着光亮,有些话听着好听,底下藏的,可能是硌得人生疼的碎石。”这“界限”二字,说起来简单,守护起来,却可能需要莫大的勇气和运气。
如今,老街翻新了,铺面换了又换,咖啡馆、甜品店亮着时髦的灯。只有那个拐角,似乎还滞留在旧时光的阴影里。风大的夜晚,那块空招牌摇晃的声响,听起来格外清晰。它好像在絮叨一个被遗忘的故事——对于美好的名字如何蒙尘,安静的芳华如何被推入一场无妄的风暴。这故事没有赢家,只有一道深深的刻痕,留在了老街的骨头上,也留在了知晓往事的人们心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