学渣学霸的鸡男男
学渣学霸的鸡男男
我们学校后街有家烧鸡公，老板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，我们都叫他老陈。店门口常年挂着一排油光锃亮的烧鸡，香气能飘半条街。这店吧，有个怪现象：白天冷冷清清，一到晚上十点半以后，忽然就热闹起来。来的大多是学生，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拨人。
一拨是刚下晚自习的学霸。他们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，眼镜片厚得像瓶底，脸上挂着刷完叁套模拟题的疲惫和满足。进来也不多话，点个小份烧鸡公，加份豆芽，安安静静地吃。吃的时候，偶尔还会从包里抽出本单词书瞅两眼。另一拨就热闹多了，是翻墙出来的学渣。他们嗓门大，笑声亮，运动服松松垮垮，讨论的不是球赛就是游戏。点菜也豪气，大份烧鸡公，加宽粉、土豆、腐竹，啤酒哐当摆上桌。
有意思的是，这两拨人，明明在教室里八竿子打不着，在老陈这油腻腻的小店里，却神奇地共享着同一片烟火气。老陈呢，对谁都一个样，笑呵呵地招呼，手里的炒勺翻得噼啪响。我有时想，那只在锅里被炖得咕嘟咕嘟、香气四溢的鸡，是不是像极了我们这群被扔在高考这口大锅里熬着的学生？
有个周末晚上，我碰见班里的物理大神和年级有名的“游戏战神”居然坐在了一桌。物理大神面前摊着本习题集，眉头紧锁。“战神”凑过去，瞄了一眼，忽然说：“你这受力分析，咋把摩擦力方向画反了？这不就跟游戏里那个斜坡冲刺一个道理嘛，你得考虑惯性趋势啊。”他说着，还用手比划起来。物理大神一愣，盯着图看了几秒，猛地一拍脑袋：“对啊！这么想就顺了！”
那天之后，我偶尔能看到“战神”拿着本物理书，在烧鸡公店里向大神请教问题。而大神呢，有时也会听“战神”眉飞色舞地讲游戏里的策略和团队配合。老陈端上烧鸡时，总会瞥一眼，嘴角带着点看不分明的笑意，仿佛锅里炖着的，不止是鸡肉，还有些什么别的。
我渐渐琢磨出点味道来。学霸们来这里，找的是一份踏实。那滚烫的、实在的鸡肉，能安慰他们被公式和考题占据的肠胃，是一种确定的犒劳。而学渣们来这里，寻的是一种自在。在分数和排名之外，这里有唾手可得的快乐，有哥们儿的热闹，是逃离压力的透气口。这家小店，不知不觉成了我们青春的一个“舒适区”。不是那种让人堕落沉迷的温柔乡，而是一个奇妙的缓冲地带。在这里，标签暂时被撕下，评价体系暂时失效，只剩下热腾腾的食物，和暂时卸下防备的我们。
老陈的烧鸡公，味道其实不算顶尖，有点咸，鸡肉有时炖得有点柴。但我们还是一趟趟地去。去的可能不只是那口吃的。是在紧绷的弦里，听到一点生活真实的、嘈杂的、温暖的背景音。是在“必须如何”的洪流里，找到一个可以“只是坐着”的角落。学霸和学渣，在这口共同的锅里，似乎都被那持续的热气，微微地、不着痕迹地改变了一点。
高考前最后一个晚上，店里坐满了人。没人高声说话，只有勺子碰碗的轻响。老陈给每桌多送了一碟泡菜。那晚的烧鸡公，吃起来格外浓香。后来，我们各奔东西，但那间油腻的小店，那个沉默的老板，和那群在深夜里被同一盏灯照亮的少年，却像那锅烧鸡公的滋味一样，固执地留在了记忆里，暖烘烘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