妈妈带我去阿姨家打招呼
妈妈带我去阿姨家打招呼
那是个星期天的下午，阳光懒洋洋地晒在阳台上。我妈从厨房探出头，手里还攥着块抹布，对我说：“快，换身整齐点的衣服，咱去你王阿姨家坐坐，打声招呼。”我正瘫在沙发里看漫画，一听这话，心里就有点不情愿。王阿姨住在城东的新小区，坐公交车得晃荡快一个小时。而且，这种“打招呼”在我妈那里，从来就不只是简单问个好。
“非得今天去吗？”我拖长了声音。我妈已经利索地解下了围裙：“上回在菜市场碰见，都说多久了。再不去，人家该觉得咱们不懂礼数了。”她说的“礼数”，是我家，或者说是我妈那辈人心里挺要紧的一个词儿。它不是书本上的规矩，而是一种人与人之间心照不宣的暖乎劲儿，一种“我心里惦记着你”的实在表达。
磨蹭了半天，还是出了门。公交车上人不多，我妈挨着我坐，窗外的风景慢慢从熟悉的街铺变成陌生的高楼。她开始跟我念叨，王阿姨年轻时跟她一个厂子上班，住过同一间宿舍，冬天冷，两人常挤一个被窝取暖。“后来她嫁得远，走动就少了。但这情分啊，像老酒，搁着，味还在。”她说着，眼睛望着窗外，好像在看很远的东西。我忽然觉得，这趟出门，不光是“打招呼”，更像是去替我妈妈找回一点过去的什么。
到了王阿姨家的小区，楼盖得真漂亮，门口还有喷泉。我妈在楼下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角，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我觉得，她对这次见面是郑重其事的。敲门，开门，一张圆圆的、笑容满面的脸出现。“哎哟！快进来快进来！”王阿姨的嗓门亮堂，带着一股热腾腾的欢喜。屋里飘着糖水的甜香。
接下来的场面，就是我熟悉的“妈妈式社交”了。她们坐在沙发上，从身体最近好不好，说到孩子工作学习，再跳到菜价、天气和小区里新开的超市。话头一个接一个，密密地织成一张网。我被安排坐在一边，负责点头、微笑，和回答“现在读几年级啦？”“学习累不累？”这样的经典问题。但看着她们俩，我发觉有些不一样。她们的眼睛都亮晶晶的，那不是客套，是一种真切的、因为见到老朋友而发出的光。王阿姨拍着我妈的手背：“你呀，一点没变，还是那么周到。还特意跑一趟。”我妈就笑：“应该的，早该来了。”
坐了一个多小时，糖水喝了，家里阳台的花也欣赏了，王阿姨儿子的结婚照也看过了。临走时，推拉了几个回合，我妈才成功拒绝了留下吃晚饭的邀请。王阿姨一直送我们到电梯口，电梯门快关上时，她还大声说：“常来啊！下次来吃饭，我给你做拿手的红烧鱼！”电梯下行，那声音好像还缠在耳边。
回去的公交车上，华灯初上。我妈有点累，靠着椅背，但嘴角是弯的。她轻轻说：“看见你王阿姨气色挺好，我就放心了。”我没接话，心里却想着刚才她们聊的那些琐碎得不能再琐碎的话。那些话里，没有一件惊天动地的事，却把分开的这些年一点点缝补上了。我好像有点明白“礼数”这个词了。它不是什么负担，它就是“特意跑一趟”，是“看见你好我就放心”，是记住一个人，并且愿意花时间，把这份记得，亲自送到对方眼前。
那天之后，王阿姨和我家的联系，果然又多了起来。偶尔会送些自己包的饺子来，家里有事也会打个电话商量。那趟一个多小时车程的“打招呼”，像一颗小小的石子，投进了生活的湖面，荡开的涟漪，持续了很久。它让我这个习惯了用信息、用点赞来连接世界的年轻人，忽然触摸到了一种更结实、更有温度的连接方式。原来，有些关系，有些暖意，真的需要你站起身，走出门，穿过半个城市，面对面地，把它轻轻说出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