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么与媳妇2
公么与媳妇2
村东头的公么，这几天又蹲在自家门槛上抽旱烟了。烟雾一圈一圈的，绕着他花白的头发，像是有啥解不开的愁绪。路过的老李头打趣他：“咋啦？又跟儿媳妇拌嘴了？”公么嘬了口烟嘴，没吭声，只是那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。这场景，村里人见怪不怪了。自打儿子去城里打工，这老少两代人守着一个屋檐，那故事，可比田埂上的野草还长得密。
要说矛盾，其实都是些芝麻绿豆的事儿。儿媳妇小芹是镇上读过书的，讲究个科学育儿。孩子咳嗽两声，她立马手机查资料，要么就带着往镇卫生院跑。公么呢，信的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土方子，灶台里的草木灰兑水，或是后山挖的几味草药，在他看来比啥都灵验。为这个，一个说“老迷信”，一个嘀咕“瞎折腾”，没少闹红脸。
昨儿个就更热闹了。小芹在网上买了台智能电饭煲，能预约能控温，亮晶晶的触屏。她兴致勃勃地教公么用：“爹，你看，按这里，选这个模式，到点饭自己就好了，多方便！”公么围着那铁疙瘩转了叁圈，伸出粗糙的手指，悬在半空，愣是没敢按下去。他嘀咕着：“这玩意儿，能有咱家柴火铁锅煮出来的饭香？怕是费电得很。”小芹那股热乎劲，像是被泼了盆冷水，笑容僵在脸上。一顿晚饭，吃得安静极了，只有碗筷轻微的碰撞声。
可你说怪不怪，转机也往往就藏在这些磕磕碰碰里头。那天下午，天色忽然就沉了下来，乌云压顶，眼看一场暴雨要来了。小芹在院子里慌慌张张收晾晒的粮食，可那堆谷子眼看就要淋湿。这时候，公么二话没说，撂下烟杆就冲了出来。他手脚麻利地扯开一大块厚塑料布，指挥着小芹扯住那头，自己利索地压砖头、绑绳子。豆大的雨点砸下来时，粮食总算盖严实了。两人躲回檐下，看着彼此淋湿的肩头，竟不约而同地笑了。
“爹，您这手真快。”小芹擦了把脸上的雨水。“嗐，年年不都这么过来的嘛。”公么摆摆手，转身去灶房，“我去烧点姜汤，别着凉。”就那一碗热腾腾、辣乎乎的姜汤下肚，有些东西，好像悄悄化了。小芹忽然觉得，公么那些“老经验”，在应对这老天爷的脾气时，还真顶用。而公么呢，看着小芹为这个家忙前忙后的身影，心里那点“年轻人不踏实”的疙瘩，也松动了些。
真正的家庭和睦，从来不是谁说服了谁，谁压倒了谁。它有点像村口那棵老槐树，看着枝枝丫丫各自生长，甚至有些互相挤着，可地底下的根，却早就缠缠绕绕，分不清你我，一起扎进了泥土深处。日子嘛，就是在这些你让一步、我改一点的磨合里，慢慢找到了那个都能走得舒服的节奏。公么后来也试着用那电饭煲了，虽然嘴里还念叨柴火饭香；小芹呢，孩子再有个头疼脑热，也会先问问公么认得哪些草药，再去判断要不要看医生。
屋檐下的日子还在继续。公么还是爱蹲门槛抽烟，小芹还是爱琢磨些新玩意儿。但不一样的是，现在公么抽完烟，可能会喊一句：“小芹，你网上瞅瞅，给娃买那种护脊书包，是不是真有说法？”而小芹晾衣服时，也会自然地问：“爹，今儿这风头，您看晾外头能成不？”一问一答间，那屋檐，仿佛变得更宽敞，也更温暖了。生活的智慧，大概就是在这看似平常的一天天里，悄然生长着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