图书馆的她第二卷未增删带翻译
图书馆的她第二卷未增删带翻译
你说巧不巧，又在老地方碰见她了。喏，靠窗第叁个位置，那本厚厚的、书脊都磨白了的《追忆似水年华》边上。我这人吧，记性不算顶好，但对她手里那本淡绿色封面的笔记本，印象可深了。上次见她，好像也是这个姿势，微微歪着头，笔尖在纸上沙沙地走着，偶尔停下来，望着窗外那棵老槐树发会儿呆。
我偷偷给那本子起了个名儿，叫“平行世界的入口”。为啥这么说呢？因为我发现，她看的书，旁边总摊着另一个本子——不是那本淡绿色的，是个普通的黑色硬壳本。那本子上密密麻麻，有原文的段落，也有她自己的字。有一回我假装找书，从她身后经过，飞快地瞄了一眼。好家伙，那可不是简单的抄写。一行外文，底下是工整的中文，这倒不稀奇；稀奇的是旁边还有用更小的字写着的批注，像是跟作者在隔空聊天，有时是“这里比喻真妙，雨声像碎琉璃”，有时是“这句不太同意，太过悲观了”，有时就画个小小的问号。
这大概就是她自己的“翻译”吧。不单是把一种语言换成另一种，更像是把书里的魂魄，引渡到自己的世界里，安个家。这过程，肯定少不了反复的琢磨和文本细读。我猜她那个淡绿色的本子里，记下的就是这些“安家”后的感想，是只属于她自己的、热气腾腾的东西。而我们看到的、最终捧在手里的所谓“译本”，恐怕只是冰山浮出水面的那一小角，底下那些笨功夫、那些游移不定的取舍，才是真正的宝藏。
有次她大概遇到了难题，眉头轻轻蹙着，盯着同一页看了好久。然后她合上书，闭上眼睛，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。那样子，不像是在学习，倒像是在…嗯，在“消化”。过了好一阵子，她才重新翻开书，在黑色本子上写下几行，像是终于打通了关窍，嘴角弯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。那个瞬间，我忽然觉得，这安静的阅览室里，正进行着一场特别盛大又特别私人的对话。一方是跨越时空的作者，另一方是她，那个安静的、执着的女孩。而语言，那座看似坚固的桥梁，其实需要她这样一个字一个字地去搭建、去夯实。
所以啊，每当我看到书架上那些整齐的、光鲜的译本，总会忍不住想，在它们来到我手上之前，经历过怎样的旅程呢？是不是也有像她这样的人，在某个安静的角落，为了一句话的韵味，反复咀嚼，试图抓住那最贴切的语言韵味？那些最终没被印出来的字句，那些被舍弃的选项，或许同样闪着光。她那种不急于读完，而是甘心“陷”在字句里的状态，让我这个总是匆匆翻页的人，有点羡慕，又有点惭愧。
窗外的光慢慢变斜了，从她的肩膀，移到摊开的书页上，给纸面镀了一层暖洋洋的金边。她合上那本大厚书，把两个本子仔细地收进帆布包里，动作轻轻的，像完成了一个庄重的仪式。她站起身，把椅子挪回原位，对着空座位微微点了点头，好像是在告别。然后她就走了，脚步轻快，帆布包随着步伐一下一下，拍打着她的腰侧。
我坐回自己的位置，心里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，又好像更空了。填满的，是那种对文字近乎虔诚的态度的感染；空了的，是自己往日那种圆图吞枣的阅读习惯。我面前也摊着一本书，但我第一次，不那么急着去看后面的情节了。我学着她的样子，试着去看清每一个字的轮廓，去听它们组合在一起时，发出的细微声响。这大概就是深度阅读带来的另一种乐趣吧，你得先慢下来，才能走得更深。图书馆又恢复了完全的安静，但我知道，有些东西，已经不一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