舞钢附近300块钱的爱情,附近300元的情感经历
傍晚的舞钢市,夕阳把临街小旅馆的招牌染得泛黄。我蹲在马路牙子上抽烟,看着302房那个女人拎着塑料袋走出来,塑料凉鞋在水泥地上哒哒作响。她走到我跟前递来一瓶冰红茶:“叁十块,算你便宜点。”
那是我第叁次遇见她。第一次在钢厂后门的麻辣烫摊子,她帮我付了被风吹走的二十块钱。第二次在石漫滩水库大坝,她蹲在路灯下喂流浪猫。这是第叁次,她刚结束一场叁百块的交易,额角还沾着潮湿的碎发。
水库边的旧自行车
她推着掉漆的凤凰自行车陪我往水库走,车筐里装着喝剩的半瓶红茶。“其实我不是舞钢人。”车链咔哒作响,像在给她的故事打拍子。豫南口音被晚风泡得松软,“老家商丘的,跟着采茶队过来,他们走了,我留下。”她说在民宿晒床单时总望着水库对岸,那边有趟去平顶山的班车。
有次她指着堤坝拐弯处:“看见没?那丛野蔷薇下面埋着东西。”后来我才知道,是她流产的胎儿,用搪瓷缸装着埋的。那年她十九岁,对方是个开渣土车的司机,留下叁百块钱和半箱矿泉水。
钢厂的午休铃飘过水面时,她忽然笑起来:“现在挺好,谁都不欠。”自行车歪倒在芦苇丛里,惊起几只水鸟。那天我陪她找到了叁颗野鸭蛋,她用围裙兜着,说要做茶叶蛋。
菜市场里的记账本
早晨的朱兰菜市场,她在豆腐摊旁有固定位置。穿碎花罩衣,头发用筷子盘着,面前摆着两篮青辣椒。城管来了就收摊躲进熟食店,和剁烧鸡的老头分一根玉米。
有回我见她记账,小学生用的田字格本,密密麻麻画着符号。叁角代表短租客,圆圈是包夜的,方块状的是要开发票的老板。叁百块被她拆成叁份:五十存铁盒,一百寄商丘,剩的买菜。最近添了新项目——存钱学剪头发。
“舞蹈室王老师教的。”她比划着剪刘海的动作,“说我这双手不该光会数票子。”塑料凉鞋踢到个东西,捡起来是半截口红,她对着叁轮车后视镜仔细涂抹。卖菜大娘路过打趣:“相亲啊?”她抿嘴笑:“准备考美容师证呢。”
黄昏收摊时她教我认野菜,马齿苋、灰灰菜,说着突然蹲下去挖荠菜:“明天包饺子,你来吗?”没等我回答,往我筐里塞了把香椿:“用开水焯焯,你对象肯定喜欢。”
后来我在民工书屋遇见她。砖头搭的书架上,她正翻美容教材,指甲缝还沾着辣椒籽。有人进来她就换成《知音》,门帘响动像给她的梦想放风。
暴雨夜的电动车
七月那场暴雨淹了垭口街道,她骑着电动叁轮在雨里穿梭,后车厢堆着给孤老院送的菜。花褂子湿透贴在背上,像片褪色的凤凰羽毛。我帮她推车时摸到她腕上的橡皮膏,渗着淡红。
“李奶奶的风湿膏药忘买了。”她抹开脸上的雨水,车厢里塑料袋裹着的不仅是芹菜萝卜,还有某位爷爷的降压药,某个婆婆的棉袜。这些不在叁百块的账本里,用铅笔写在月份牌背面。
养老院墙头的蔷薇开得正好,她说比水库边的长势旺。看门大爷递来姜汤时念叨:“这闺女比亲孙女还勤快。”她偷偷把药费塞回大爷枕头下,电动车拐弯时溅起的水花,惊散了路面积水里的霓虹倒影。
在等红绿灯的间隙,她拧干衣角的水说:“等攒够学费,就去平顶山盘个小店。”雨幕那端有车灯划过,像给她的叁百块钱爱情照出一条模糊的轨迹。
如今我离开舞钢两年了,还会想起那瓶冰红茶的味道。听说水库堤坝装了新护栏,野蔷薇被移栽到街心公园。或许某个清晨,当剪刀代替田字格本,碎发落地的声音,会成为她赎回自己的证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