础片无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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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陈最近有点烦。不是为别的，就为家里那台用了快十年的老电脑。上个礼拜，宽带到期，他一琢磨，孩子在外地上学，自己平时也就看看新闻，刷刷剧，干脆先不续了，省点钱。头两天还好，清净。可到了第叁天，心里就跟猫抓似的，空落落的。
这空落落的感觉，说不清道不明。他习惯性地坐到电脑前，按下开机键，等那嗡嗡的风扇声响起，才猛地想起来——没网了。鼠标在桌面上漫无目的地划拉，一个个图标点开，又关上。最后，光标停在那个熟悉的、已经变成灰色的视频软件图标上，不动了。
过去，老陈的夜晚常常是这样打发的：吃完饭，碗一推，钻进书房，门虚掩着。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，蓝幽幽的。里头是另一个世界，光影晃动，声音嘈杂。他像完成某种仪式，看一会儿，发会儿呆，然后带着一身疲惫和更深的空虚去睡觉。他说不清那是什么，只觉得像有根无形的线，拽着他每晚坐到那个固定的位置上。
没网的头几天，这根线好像“啪”一声断了。他有点不知所措。晚上七点以后的时间，突然变得无比漫长。电视里的节目吵得他头疼，书拿起来翻两页就看不进去。他在客厅踱步，在阳台抽烟，看着楼下零星的车灯划过。寂静像潮水一样漫上来，他第一次清晰地听到了冰箱压缩机的嗡嗡声，听到了自己并不平稳的呼吸。
原来，没了那些源源不断、唾手可得的刺激，夜晚会变得这么“实诚”，时间会走得这么慢。他开始注意到一些东西：茶几上那盆绿萝，又抽出了两片新叶子，卷曲着，嫩绿嫩绿的；老伴儿织毛衣时，会不自觉地哼起一首老掉牙的歌，调子有点跑，但挺柔和。这些细微的动静和色彩，在过去那些被屏幕蓝光填满的夜晚，仿佛都被自动屏蔽了。
有天晚上，实在闷得慌，他下楼溜达。走到小区活动中心，看见几个老伙计在路灯下支着棋盘，杀得正酣。他凑过去看，被人一把拉住：“老陈，来，替我两把，我上个厕所！”他半推半就地坐下，手指触到冰凉的棋子。一步“炮二平五”走下来，对面立刻“马8进7”跟上。楚河汉界，你来我往，不知不觉一个钟头就过去了。赢没赢不重要，重要的是，额头上居然冒了层细汗，心里那股没着没落的劲儿，好像随着那一声声“将军”给喊出去了不少。
回家的路上，他脑子里忽然冒出个念头：以前那根拽着自己往屏幕前坐的线，或许不只是网线。那更像是一种惯性，一种用最不费力的方式，去填满内心某个空洞的习惯。当外界的海量信息被物理切断，那个洞才赤裸裸地露了出来，等着他自己去面对，去用别的东西慢慢填。
电脑还是那台电脑，静静地待在书房角落。老陈现在偶尔也会打开它，用手机热点连上，查点实在需要的东西。但更多的时候，他晚上会泡杯茶，看会儿实在的书，或者干脆下楼去“观战”。他发现，当主动去选择如何度过时间，而不是被动地被信息流冲刷时，那种结束后的疲惫感少了，心里反倒踏实点儿。
断了网，像是无意中关掉了一个一直喧闹不休的背景音。世界突然安静下来，起初是让人心慌的寂静，但慢慢地，自己心跳的节奏，生活中那些被忽略的质地，才开始浮现出来。这个过程有点别扭，但好像，也不全是坏事。老陈咂摸着嘴里的茶味，这么想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