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5分钟没遮没挡毛
45分钟没遮没挡毛
老王蹲在厕所门口，手里的烟燃了半截，愣是没往嘴里送。楼上电钻声跟疯了似的，吱嘎吱嘎往人脑仁里钻。他盯着手机屏幕，那个鲜红的倒计时：45:00。不是电影，不是游戏，是他刚刚咬牙买下的“深度清洁服务”还剩的时长。师傅进门撂下句话：“您家这阳台，瓷砖缝儿里的陈年污垢，还有那些个……没遮没挡堆积的毛发，得用高压蒸汽一点点熏。”说完就全副武装上了阳台，拉门一关，啥也看不见，只留下这跳动的数字，和满屋子潮湿的热气。
这45分钟，突然就变慢了。老王没处去，在客厅兜圈子。阳台那边隐约传来喷气的嘶嘶声，像某种沉重的呼吸。他忽然想起，那阳台何止是瓷砖缝脏啊。那是家里最“坦诚”的一块地方。去年秋天掉的光秃秃的盆栽，一直没扔；洗衣机后面滚成团的絮状灰尘，还有地上、角落里，从人身上，从宠物身上，自然脱落又自然聚集起来的毛发。平时窗帘一拉，眼不见为净。可现在，有人在那块方寸之地，专门对付这些“没遮没挡”的、属于生活的、不那么体面的细节。
他有点坐立不安。这种不安很微妙，不是心疼钱，更像是一种私密领域被强行“曝光”的窘迫，尽管隔着道玻璃门。我们总习惯把东西藏起来，藏进抽屉，堆到角落，拉上帘子。仿佛看不见，问题就不存在。阳台成了个缓冲区，放那些不确定该不该扔的杂物，承受风雨，也积攒灰尘。那些毛发更是如此，它们无声地记录着脱发焦虑、宠物换毛的烦恼，是活着的证据，却也是打扫时最想绕开的麻烦。
时间走到还剩二十分钟。电钻声不知何时停了，屋里静得只有蒸汽声。老王反而平静下来。他琢磨“没遮没挡”这个词。东西一旦没遮没挡，就暴露了所有缺点，但也意味着，能真正被清理，被阳光晒透。我们怕的，或许不是脏本身，而是那种毫无保留的呈现状态。就像此刻的阳台，最邋遢的角落正承受着高温和冲击，水汽氤氲里，陈垢在松动。
手机“叮”一声，倒计时归零。阳台拉门哗啦打开，师傅满头汗地走出来，带着一股热腾腾的、干净的湿气。“您瞧瞧。”老王走过去。瓷砖缝是白的，地面反着光，那些恼人的毛发团消失了。阳光直射进来，没有一点阻拦，亮得晃眼。整个空间显得陌生，甚至有点空旷。他付了钱，道了谢。门关上，屋里又静了。
他继续站在阳台上，点了那根一直没抽的烟。风吹过来，没有任何杂物阻挡，顺畅地拂过脸颊。清理带来一种短暂的、轻微的“不适”，像撕掉结痂，底下是新生的皮肤。生活中太多东西被我们习惯性遮挡，那个倒计时，像一次强制的、集中的曝光治疗。45分钟，不足以改变生活，但足够让一个角落，从“没遮没挡”的狼藉，变成“没遮没挡”的透亮。烟抽完了，他想着，或许明天该把那些空花盆处理掉。毕竟，地方清爽了，总得往里放点新的、活的东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