妈妈在我屋里叫个不停
妈妈在我屋里叫个不停
这事儿得从上个礼拜说起。我妈，一个平时挺安静的人，突然开始往我屋里跑。也不是什么大事，就是总能听见她在门口喊：“你这屋怎么又乱成这样！”“窗户开了多大缝啊，风吹得人头疼！”“晚上几点睡的？灯亮到后半夜！”
我一开始没在意，谁家妈妈不唠叨几句呢。可后来就有点不对劲了。她不再只是站在门口，而是会走进来，这儿摸摸，那儿看看。有时候我戴着耳机，一回头，她就站在书桌边，盯着我墙上贴的海报，也不说话。我一摘耳机，她就好像被惊醒了似的，开始念叨些有的没的。那感觉，怎么说呢，就像屋里多了个会走动的、温和的警报器。
那天周六下午，我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，她又进来了。这次没马上说话，而是拉开了我总合着的那半边窗帘。阳光“哗”一下涌进来，灰尘在光柱里跳舞。她背对着光，影子拉得老长，正好盖住我的键盘。
“妈，您有事？”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别那么不耐烦。
“没事就不能来看看？”她手指抹了一下窗台，看了看指尖，“你这孩子，小时候可不这样。屋里亮堂堂的，玩具都收在筐子里。现在……”她话没说完，叹了口气。这口气叹得，让我心里那点不耐烦，忽然就塌下去一块。
我顺着她的目光看我这屋。书堆在椅子上，衣服搭在床沿，充电线缠成一团。好像……是有点“信息过载”了。这个词是我从哪儿看来的，形容东西多到脑子处理不过来。我这屋里，大概就是“实物过载”吧。我妈的叫声，是不是就是对这种“过载”的一种抗议？
她走到书架前，抽出一本我高中的相册。翻开，是我穿着校服、笑得咧着嘴的照片。背景是那时我的房间，墙上贴着球星海报，书桌整齐得不像话。“你看，”她的声音轻了些，“那时候多好。”
我忽然就明白了。她叫的，可能不是我乱丢的袜子，也不是我总忘了关的窗。她叫的，是那个她记得的、规整的、还在她“掌控”范围内的时光。我这屋现在的样子，对她来说，像个陌生地带。她走进来，用她的方式——也就是唠叨——在这里留下她的印记，确认这里还是她孩子的窝，确认我俩之间那条看不见的纽带还结实着。
打那以后，她再进来叫，我听着就不太一样了。昨晚上，她又说我空调开太低。我一边应着“知道啦知道啦”，一边拿起遥控器调高了两度。她没立刻走，站在那儿，看我桌面上摊开的书。“还在弄那个项目啊？”
“嗯，有点麻烦，得找点新思路。”
“哦。”她顿了顿，“那也别熬太晚。”说完就带上门出去了。
屋里安静下来。我忽然觉得，妈妈的叫声，有点像这个屋子的背景音。它提醒我，这里不只是一个堆满个人物品的空间。它被另一种关注“浸润”着，这种关注固执地、一遍遍地想要渗透进来，想要确保这里的温度、光线和秩序，都还在某种被关怀的范畴之内。这种“浸润”，悄无声息，却无处不在。
今天早上，她破天荒没来叫。我反而有点不习惯了。起床推开房门，发现客厅茶几上放着温好的牛奶，下面压着张纸条：“我晨练去了。记得喝。”
我端着牛奶回到屋里，坐在还有点乱的床沿上。阳光还是从她拉开的那半边窗帘照进来。我琢磨着，是不是该主动收拾一下了。至少，把那条搭了很久的牛仔裤挂起来。也许，等她回来，我可以主动喊一声：“妈，您看我这样收拾行不行？”
让她也听听我的叫声。这或许就是我们之间，笨拙却持久的对话方式吧。在这个小小的、被她叫声“浸润”了的空间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