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牛狗与人
马牛狗与人
你有没有仔细观察过村里的马、牛，还有看家护院的狗？它们和人生活在一起，模样性情却大不相同。马总是昂着头，鼻孔喷着粗气，蹄子不安分地刨着地，一副随时要奔向远方的架势。牛呢，闷着头，不紧不慢地嚼着草，眼神温顺又固执，仿佛天塌下来也要先把眼前这口吃完。狗就活泛多了，围着人打转，尾巴摇得欢，眼睛里全是热切，好像它的整个世界就是眼前这个人。
看着它们，我有时候会走神。咱们人，是不是也分这几种“活法”？有些人像马，心气高，脚步快，眼里盯着山那边的风景，总觉得当下这片草地太小，配不上他的蹄子。他们奔跑起来是真好看，鬃毛飞扬，肌肉绷紧，带着风。可跑得太快太急，也容易累，容易迷路，甚至可能一头撞上看不见的栅栏。
另一些人像牛，踏实，肯下力气。他们不怎么看远方，就盯着脚下的田垄，一步一步，把土地耕得又深又匀。你让他们说点漂亮话，难；但把活儿交给他们，心里踏实。牛有牛的脾气，认准了道儿，十匹马也拉不回来。这种固执，是优点，有时候也让人头疼。他们扛起了生活的重轭，沉默着，付出着，构成了这片土地最坚实的底色。
更多的人，或许有点像狗。不是说忠诚吗？当然是。但更说的是那种“关系”。狗的天性里，似乎就需要一个“主人”，一个情感的锚点。它通过与人建立紧密的联结来确认自己的位置和价值，从中获得快乐和安全。我们人又何尝不是如此？渴望被需要，渴望在群体里找到归属，渴望一份毫无保留的信任与陪伴。这种情感的羁绊，温暖人心，却也最怕背叛和分离。
这么一想，挺有意思的。我们身体里，是不是都住着一点马的冲动、牛的韧劲，和狗的依恋？年轻时候，谁没做过驰骋千里的梦呢？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头，跟想挣脱缰绳的烈马一模一样。等到肩上担子重了，开始明白生活不是一直冲刺，更多时候是漫长的耕耘，得像牛一样，低下头，沉住气。
而贯穿一生的，大概就是那份对“联结”的渴求了，像狗认准了家门。我们需要家人，需要朋友，需要爱与被爱。这种需要，让我们的心变得柔软，也让我们有了软肋。它把我们牢牢地系在土地上，系在人间烟火里。
纯粹的“马性”“牛性”或“狗性”，放在人身上，大概都会出问题。光像马那样狂奔，容易失了根基，忘了为何出发；只像牛那样埋头，可能错过沿途的风景，活得太过沉闷；全然像狗那样依附，又会失去独立的自我，活成别人的影子。
生活的智慧，恐怕就在于找到这叁者之间微妙的平衡。该奔跑时，能撒开蹄子，拿出马的气势；该耕耘时，能稳住心神，用上牛的耐性；而在爱与被爱时，又能像狗那样，坦诚、热烈，不吝啬自己的温度。我们在这平衡中，确认着自己是谁，又将去往何处。这大概就是“人间性”吧，复杂，矛盾，却也因此生动而真实。
下次你再看到马、牛、狗，不妨多看几眼。它们像叁面镜子，照出的，或许是我们自己都没完全看清的样貌。我们驯养了它们，而它们，也用这种方式，默默地参与并映照着“人”的故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