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蓝 后悔的白大衣 下
白蓝 后悔的白大衣 下
那件白大衣，终究是没扔。它静静挂在衣柜最深处，像一道结了痂的疤。蓝有时会打开柜门，看着那片刺眼的白，心里头那股劲儿就又泛上来了——不是疼，是空落落的，像一脚踩下去，以为是个台阶，结果却是空的。
买它那天，天也是这么蓝得晃眼。商场灯光打得那叫一个亮，衣服料子摸着滑溜溜的，镜子里的自己，好像一下子就不一样了。导购姑娘嘴甜，左一句“显气质”，右一句“就这一件”，蓝的脑子一热，卡就刷出去了。小半个月工资呢，走出商场被冷风一吹，她才有点醒过神，可手里提着那精美的袋子，沉甸甸的，那份满足感又压过了那丝犹豫。
后悔这玩意儿，从来不是“咔嚓”一下来的。它像墙角渗水，一点点洇开。第一次是同学聚会，大家热热闹闹吃火锅，她小心翼翼地护着袖子，生怕溅上一星红油，一顿饭吃得紧绷绷的。后来是挤地铁，人贴人的，不知道谁蹭了一下，后背就一道灰印子。它太娇贵了，娇贵得像个祖宗，得供着。可蓝就是个普通上班族，过的是挤公交、吃快餐、伏案写报告的日子。那件白大衣，和她的生活，像油和水，怎么也融不到一块儿。
真正让它彻底“失宠”的，是上个雨天。没带伞，从公交站跑到小区门口，就那么几十米。雨不大，毛毛的，可到家一看，大衣下摆深了一片，呢料湿了之后颜色变得沉甸甸的，还皱巴巴地缩着。她用了各种办法，熨烫、晾晒，那水渍像是长在了布料里，淡了些，却始终有个印子。从那天起，它就被挂进了角落。
蓝有时候想，自己到底图个啥呢？是图它贵，图那个牌子，还是图当时镜子前那一瞬间的“变身”错觉？好像都是，又好像都不是。更多是图别人眼里那个“看起来很好”的自己吧。那份冲动消费带来的快感，像一口甜腻的奶油，吃下去瞬间满足，过后却腻得发慌。衣柜里塞得满满当当，常穿的还是那几件舒服的旧毛衣和羽绒服。这件白大衣，成了她冲动选择的一个物证，明晃晃地提醒她，有些“拥有”，并不带来真正的自在。
前几天整理衣柜，她又把它拿了出来。手指拂过那道淡淡的水渍，心里反而平静了。她没再想着怎么去掉它，也没想着非要穿它。忽然就明白了，这后悔，或许不是后悔买了这件衣服，而是后悔当时那个被虚荣和瞬间感觉推着走的自己。那份消费冲动，让她忘了自己真实的需要，忘了生活本来的样子。
衣服没错，错的是她把它放错了位置。它或许属于另一个更从容、更精细的生活场景，但那个场景，不是蓝的。她慢慢把大衣迭好，这次没塞回角落，而是放进了一个整理箱。不丢，也不刻意用，就当是个提醒。
下次再看到让你心跳加速、非买不可的东西，或许可以慢一点，问问自己：这东西，是装点我的生活，还是来折腾我的生活的？那道水渍印子，好像也不那么难看了，它让这件过于完美的大衣，终于有了点生活的真实痕迹。蓝关上衣柜门，觉得心里那个空落落的洞，好像也被什么东西轻轻填上了一点。日子还是那个日子，但好像，更踏实了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