桃蕊藏幽谷花涧水潺潺
桃蕊藏幽谷花涧水潺潺
你听说过那种地方吗?就是那种,得穿过好长一段弯弯绕绕的山路,绕过几片密密的林子,才能在某处山坳里瞥见一角的地方。我是偶然听一位上了年纪的采药人提起的,他说那里头的桃花,开得和别人家不一样。
怎么个不一样法呢?他说,外头的桃花,热热闹闹地挤在枝头,是开给人看的。而山谷里的那些,颜色似乎更淡些,粉白里透着一点点羞怯的红,像是把春光都敛在了蕊心。它们就那样静静地开着,傍着一条不知从哪儿来、又往哪儿去的小溪。溪水声不大,却一年到头没停过,潺潺的,哗啦啦的,像在给这些花儿哼一首永远哼不完的摇篮曲。
这景象,光是在脑子里想想,就觉得心里某个皱巴巴的角落被熨平了。我们平日里看惯了被精心修剪、摆在显眼处的风景,突然听说还有这么个“藏”着的去处,心里头难免痒痒的。那份“幽静”,成了最勾人的念想。
后来我真寻了个机会去了。路不好找,脚下的碎石和横生的藤蔓,好像在考验来客的诚意。等终于钻进那个谷口,声音先变了——城市的车马喧哗,一下子被滤得干干净净,耳朵里只剩下风声、隐约的鸟鸣,还有那越来越清晰的水流声。再一抬头,心便静了。
桃花就在那儿。没有想象中云霞满天似的阵势,而是东一簇、西一丛,顺着溪水的流向散落着。它们确实不争不抢,有的甚至半掩在青黑的岩石后面,若非那潺潺水声引路,你很可能就错过了。我走近了看,花瓣薄得像蝉翼,阳光透过来,能看见细细的脉络。那份“幽静”啊,原来不只是安静,它是一种活生生的气息。是溪水千万年打磨圆润的鹅卵石,是石头上湿润的青苔,是花蕊上颤巍巍不肯滴落的露水,共同酿出来的。
我找了块干爽的石头坐下,就这么看着。水是真清啊,看得见底下每一粒沙石的纹路。它从上游带来些落花,花瓣在水里打着旋儿,不慌不忙的,一点儿没有“流水落花春去也”的愁绪,倒像是一场悠闲的散步。这份“清澈”,不单是溪水的质地,连带着看花人的心思,好像也被洗过一遍,变得透亮起来。
坐得久了,忽然就明白了那份“不一样”。外头的桃花,美则美矣,但总连着人间的烟火气,是茶余饭后的谈资,是相机里的背景。而这里的桃花,它的美,是和整条溪涧、整座山谷长在一起的。它的盛开与零落,只与四时风雨、日月流转相关。它不需要观众的惊叹,它的存在本身,就是一首完整的诗。这种美,自带一种沉静的底气。
离开的时候,我回头又望了一眼。山谷静静地卧在渐浓的暮色里,桃花成了模糊的、温柔的粉点子,而那条小溪,依然唱着清亮的歌,潺潺地,流向外面的世界。那水声好像跟着我走了很长一段路。
有时候,在特别闹腾的场合,或者心里头觉得闷了,我还会想起那片藏起来的桃花,和那条永远不知疲倦的小溪。它们让我觉得,这世上总有一些美好,是不急于展示、不迎合谁的。它就待在自己的节奏里,守着那份天然的幽静与清澈,等着有缘人,慢下脚步,细细去听,去看。那份光景,一旦印在了心里,就成了一个随时可以回去的故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