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在下 b
一个在下 b
老张最近有点烦。烦什么呢？他自己也说不清。那天下午，他蹲在自家小卖部门口，看着马路牙子上被晒得发白的灰尘，忽然就蹦出一句：“我这人吧，活得像个在下 b。”这话把隔壁修车的老李听得一愣，转过头来：“啥？下什么？下棋？”老张摆摆手，没再吭声。可这个词，就这么在他心里生了根。
“在下”是个老词儿，戏曲里、评书里常见，透着点谦卑，又带着点旧式的江湖气。可后面跟个英文字母“产”，味道就全变了。老张不是文化人，但这混搭的感觉，恰恰撞中了他的心事。他觉得自己就是那个“在下”——对谁都客客气气，见人先递烟，说话先带笑。可心里头呢？又好像被分在了某个“产”档，不上不下，卡在那儿。
年轻时候不是这样。老张也敢想敢干，觉得天地广阔。可这些年，开着小店，守着家庭，日子像复印机里出来的一样，一张接一张，规整，却也单调。他学会了把话咽回去，学会了妥协，学会了在生活划好的格子里走路。那股子心气，好像慢慢被磨成了门槛上的凹坑，只有自己知道它存在过。
就说上周同学聚会吧。当年睡他上铺的兄弟，现在成了“总”，满嘴都是项目、投资。老张坐在热闹的席面上，只是点头，微笑，给人倒茶。有人拍他肩膀：“老张实在，性子稳！”他笑着应和，心里却像闷了一口隔夜的茶。这“稳”，是不是就是那“在下”的注脚？而别人谈论的、他插不上话的那些，就是他够不着的“补”档世界么？
那天晚上收摊，他莫名地较了劲。门口那盏坏了好久的声控灯，他一直懒得弄。这天他偏要修。踩着摇摇晃晃的凳子，手里捏着不太听使唤的电笔，他在昏暗里摸索了半天。当灯突然“啪”一声亮起来，昏黄的光劈头盖脸洒下来时，他站在凳子上，举着沾了灰的手，忽然就笑了。这感觉，有点笨拙，但挺踏实。
这盏灯照亮不了多远，就门前一小块地。但下夜班的人路过，不会再黑灯瞎火地掏钥匙了。这算个啥呢？老张想，这大概就是他的“阵地”。他的小店，他的家庭，他修好的水龙头，他记得的邻居家小孩的口味，这些琐碎得像芝麻绿豆的事，拼成了他生活的底板。在这里，他不用“在下”，他就是“掌柜的”，是“当家的”。
生活定位这事儿，挺有意思。我们总在不自觉地和别人比，和想象中更好的自己比，比着比着，就给自己贴上了标签。老张觉得，或许每个人心里都有个自评的字母，但生活这本书的页码，终究得自己一页一页翻过去。别人的章节再精彩，那也是别人的故事。
第二天，老李又来串门，想起这茬，又问：“你昨天说那‘在下 b’，到底啥高深意思？”老张正给客人拿烟，回头嘿嘿一乐：“没啥，瞎琢磨。就是说啊，咱这普通人，有普通人的活法，普通人的讲究。”他拧开收音机，里面咿咿呀呀唱着戏文。窗台上的茉莉开了，香气淡淡的，却萦绕着不肯散。门外，他修好的那盏灯，在白天里安静地歇着，等待下一个夜晚的来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