儿子用点力妈要飞了
儿子用点力妈要飞了
老屋后院那棵老槐树，怕是有些年头了。夏天一到，浓荫能遮住半边院子。树杈上，垂着个旧秋千，麻绳被岁月磨得发亮，木板也泛着温润的光。这秋千，是我儿子小宝小时候，他爸亲手给他做的。如今，小宝都上高中了，个头蹿得比他爸还猛，这秋千，也就跟着“退休”了好些年。
昨儿个周末，我收拾院子。看到那秋千在风里微微晃着，心里不知怎的，就痒痒起来。我走过去，试着坐了坐，还行，挺结实。转头看见小宝正从屋里出来，手里拿着瓶水。
“小宝，”我朝他招招手，“来，推妈一把。”
他愣了一下，随即笑了，露出一口白牙：“妈，您还玩这个啊？不怕闪着腰？”
“少废话，你妈我年轻着呢。来，用点力。”
他放下水，走到我身后。第一下，轻轻的，带着点试探。秋千只是微微荡了荡。风拂过脸颊，带起几根散落的头发。
“没吃饭啊你？用点力！”我回头嗔他一句。
他嘿嘿一笑，手上加了劲。这下，秋千带着我，向后高了些，又向前荡去。视野一下子开阔了，我看见了对面的屋顶，看见了更远处的天空。心里那点痒，好像被这风搔着了，变得清晰起来。
“再高点！”我喊。
小宝应了一声，更卖力了。他推的节奏很好，总是在我荡到最高点往后回落的那一刻，稳稳地加上一把力。秋千越飞越高。风不再是拂过，而是呼呼地从耳边掠过。地面远了，屋顶平了，我的心，也跟着那麻绳，一下子提到了半空，又轻轻落下。那一瞬间，什么家长里短，什么工作烦忧，全被甩在了身后。我感觉自己轻飘飘的，好像真的要挣脱那麻绳，飞到天上去。
“儿子，用点力！妈要飞了——”我忍不住喊了出来。这话一出口，我自己都乐了。多少年没这么喊过了？好像上一次，还是他六七岁的时候，我在后面推他，他奶声奶气地喊：“妈妈，用力！我要飞到云朵里！”
时光真是个轮回。推的人和坐的人，调了个个儿。那根旧麻绳，承载的重量不同了，发出的吱呀声却没变。这简单的秋千，成了我们之间一种亲子传承的纽带。从前，是我把力量和勇气传递给他，托着他去看更高的世界；现在，是他把那份安稳和力量，回馈到我身上，推着我去找回一点久违的轻盈。
高空中，我忽然有点恍惚。这些年，我一直是那个“用力”的人。为家用力，为工作用力，为他操心用力。绷得太紧，都快忘了“飞”是什么感觉。脚下这块小小的木板，手里这两根粗糙的麻绳，此刻却给了我一种奇妙的心灵寄托。它不负责解决任何实际问题，却让我喘了口气，把心放空了一会儿。
“妈，行了吗？太高了我怕……”小宝的声音从后面传来，带着点担心。
“没事！稳当着呢！”我大声回他。其实手心有点汗，但那种畅快，压过了那一点点怕。这种体验，大概就是所谓的“失重”吧？不只是身体的，更是心里的。那些沉甸甸的东西，在高处，仿佛被风稀释了一点。
秋千慢慢缓了下来。我双脚重新踩到坚实的地面，心里却还留着那股荡悠悠的劲儿。小宝走过来，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。
“开心啦？”他问，眼里有光。
“开心。”我拍拍他的胳膊，结实得很，“比你小时候沉多了，累坏了吧？”
“不累。”他抹了把汗，看着那秋千，“这老伙计，还挺牢靠。”
是啊，挺牢靠。秋千牢靠，推秋千的人，也牢靠了。我们都没再说话，院子里只剩下风声和蝉鸣。但有些东西，就在这一推一荡之间，完成了亲情互动。不是靠言语，就是靠这实实在在的、一把一把的力气。
晚上吃饭的时候，小腿肚子有点隐隐发酸，是久不锻炼的证明。但心里头，是满的。我知道，下次心里头再觉得沉的时候，我大概还会走到后院，坐上那块发亮的木板，然后冲屋里喊一嗓子：“儿子，出来！用点力，推妈一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