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人叠叠奥叠叠飞叠叠飞叠叠...
老人叠叠奥叠叠飞叠叠飞叠叠...
老陈头坐在小区花坛边儿上，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戳啊戳的。那屏幕亮得晃眼，映着他脸上深深浅浅的皱纹，像干涸土地上的沟壑。他嘴里念念有词，仔细听，是几个含糊的字母：“叠…叠…奥…”。路过的小年轻瞅他一眼，心里嘀咕，这老爷子，搞什么时髦呢？
其实哪是什么时髦。老陈头是在回消息，给他孙子。孙子在外地上大学，忙，偶尔才发条信息过来。上次聊天，孙子发了个“叠叠蚕”，老陈头琢磨半天，回了个“宝宝哭？”，闹了笑话。这回屏幕上又来了串“叠叠奥”，他怕再露怯，心里较着劲，非得自己弄明白不可。
这智能机是儿子给买的，说方便联系。可老陈头觉得，这方块砖头里头，藏着另一个世界，门道深着呢。那些缩写、表情、网络用语，对他而言，像一本无字天书。他想靠近孩子们的世界，却总隔着一层透明的膜，看得见，摸不着，声音传过去都变了调。他戴着老花镜，把屏幕凑到鼻尖前，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敲：“孙儿，叠叠奥是啥意思？爷爷猜不着。”
过了好一会儿，孙子回过来一条语音，背景音闹哄哄的：“爷爷，就是‘Big Beautiful Woman’啦！夸人的，您别瞎想！”语音里带着笑意。老陈头听完，没全懂，但知道是夸人好的，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，又有点空落落的。他听出了孙子的耐心，也听出了那耐心底下，一丝不易察觉的、因为要解释而产生的轻微负担。他想问，那为啥不直接说“真好”呢？话到输入框，又删了。算了，别让孩子觉得爷爷烦。
他想起孙子小时候，摇摇晃晃学走路，咿咿呀呀学说话。那时是他，把世界掰开了、揉碎了，用最直白的话讲给孩子听。现在反过来了。世界变得太快，新词儿像雨后的蘑菇，一夜间冒出一大片。他觉得自己像个掉队的老兵，看着大部队举着新旗帜走远了，手里还攥着那张旧地图。这感觉，叫“数字鸿沟”吧？他在电视新闻里听过这词儿，当时没往心里去，现在觉得，这鸿沟真真切切地横在他和孙子之间，沟这边是他慢悠悠的牵挂，沟那边是年轻人快节奏的生活。
老陈头收起手机，望向花坛。几个更老的街坊在晒太阳，闭着眼，对身边滑过的外卖电动车、短视频外放声毫无反应。他忽然有点怕，不是怕学不会那几个字母，是怕有一天，自己也彻底关上那扇窗，不再好奇孙子嘴里的新世界是什么样。那才是真的老了。
他决定，不猜了。下次孙子再发来看不懂的，他就直接说：“爷爷不懂，但爷爷想听你讲讲。”他想，沟通这事，也许不在乎是否用同一套密码，而在乎有没有那份心思，去传递和接收彼此的信号。哪怕信号微弱，哪怕需要转译，只要频道还开着，就挺好。
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。老陈头站起身，拍拍裤子上的灰。手机在兜里，安静地躺着。他知道，里头那个由字母和符号组成的、跳跃的世界，他可能永远也追不上了。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？他拥有自己的“通信协议”——是小时候给孙子讲的故事，是长大后背着他走过的路，是现在这份笨拙的、试图跟上他脚步的心意。这份协议，古老，但永不掉线。
他慢慢往家走，嘴里又不自觉地念叨起那串字母，这次，像是在念一首陌生的诗。花坛里的月季，开得正好，不懂什么叠叠奥，只管红着自己的红，香着自己的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