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蓝白衣的后悔

发布时间:2025-12-30 05:50:17 来源:原创内容

白蓝?白衣的后悔

老陈蹲在自家院子的水泥地上,指尖那支烟燃了快一半,烟灰颤巍巍地挂着,就是没掉。他眼神直愣愣的,盯着墙角那件晾着的白大褂。那白,洗得有些旧了,在傍晚的风里一飘一荡的,像在跟他招手,又像在叹气。

“白大褂……”他嘴里嘟囔着这叁个字,声音含在喉咙里,混着烟草的苦味。当初怎么就选了这个颜色呢?他脑子里乱糟糟的。那年他刚从卫校毕业,分到镇上的卫生院,领到第一件工作服时,心里那叫一个美。雪白雪白的,挺括得很,穿在身上,走到哪儿都觉得脊梁骨是直的。乡亲们见了他,都客气地喊一声“陈医生”。那白,是干净,是体面,是一种说不清的信任。

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这“白”好像变了味。卫生院越来越忙,来看病的人越来越多,他身上的白大褂,总是沾上点洗不净的淡黄色药渍,或是匆忙间蹭到的蓝墨水印子。有时候太累,下班脱下来胡乱一扔,第二天皱巴巴地套上就出门。那白,不再那么纯粹,也不再那么醒目了。

真正让他心里“咯噔”一下的,是隔壁村李木匠那句话。那天李木匠摔了胳膊来包扎,看着他忙前忙后,忽然叹了口气:“陈医生,您这衣裳,咋看着有点……泛蓝呢?是光线不好吧?”老陈当时打着哈哈过去了,回头却对着镜子看了好久。是洗多了?是布料老了?还是自己眼神出了问题?那明明还是件白衣,可李木匠那句话,像根小刺,扎进了他心里。

后来,他有意无意地开始观察。他发现,新来的年轻医生,那白大褂是真白,白得晃眼。而自己的,在对比下,确实蒙着一层灰扑扑的、说不清是蓝还是灰的调子。他开始后悔,后悔那些年里,太把这身衣裳当件普通的“工装”了。后悔没有时时拂拭,保持它最初那份清晰的“白”。这后悔不是突然来的,而是一点一点,像那洗不掉的暗渍,慢慢渗进了布料纤维里,也渗进了他骨头缝里。

有一回,他给一个发烧的孩子打针,孩子哭闹得厉害,小手胡乱抓挠,在他袖口留下一道清晰的、蓝色的蜡笔印子。孩子的母亲连声道歉,他嘴上说着“没事没事”,心里却猛地一揪。那道鲜艳的蓝,横在已经不那么白的衣袖上,刺眼极了。那一刻他忽然觉得,自己这些年,是不是也像这件衣服一样,被太多杂乱的东西——疲惫、麻木、重复、还有那么一点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将就——给染花了?最初穿上它时,心里那份明镜似的、对这份职业的敬畏和清晰,还在吗?

他不再只是后悔衣服的颜色了。他后悔的是,自己好像在这日复一日的磨损里,把一些更重要的东西也给磨淡了。面对乡亲们依赖的眼神,他有时会习惯性地开些“大概没问题”的药,而不是像年轻时那样,非要翻半天书,把病因弄个明白。这份“白”所代表的纯粹与责任,他似乎没有守护好。

那天之后,老陈做了个决定。他去镇上裁缝店,按老样子,自费做了件新的白大褂。料子不算顶好,但足够白。他每天下班,都把它仔细挂好,沾了点灰就轻轻掸去。更重要的是,他看诊时,又把听诊器在手里焐热了才贴上病人的皮肤,开药方前,解释的话也愿意多说几句了。他得把那层不该有的、模糊的“蓝”,从衣服上,也从心里,一点点洗掉。

衣服的颜色,或许终究会旧。但老陈觉得,只要心里那份对“白”的念想和坚持还在,这份后悔,来得就不算太晚。院子里的风大了些,那件旧白衣飘荡得更厉害了。老陈掐灭了烟,站起身,朝屋里走去。明天,是该穿那件新的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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