葵司第一次尝试黑人
葵司第一次尝试黑人
葵司站在画室中央,盯着那幅刚完成一半的肖像,心里有点不是滋味。颜料在调色盘上干结成了块,就像她此刻卡住的思绪。画布上的面孔,线条柔和,色彩是她惯用的浅棕与粉白,怎么看都透着股小心翼翼的味道——太规矩了,规矩得有点乏味。
“是不是太‘安全’了?”她嘀咕着,把画笔扔进水桶。水晕开一片混沌的灰。她想起导师上周的评语:“技巧没问题,但缺了点儿‘重量’,视觉上的重量。”重量?这个词在她脑子里转了好几天。直到昨天下午,她在市立图书馆翻看一本厚重的艺术史图册,目光停留在一幅上世纪的人物画上。那画里的主体,用的颜料浓稠得几乎要从画布上滴下来,色彩深沉、强烈,尤其是处理人物肌肤时,那种深邃的、几乎能吸收光线的“黑色”,带着一种天鹅绒般的质感,一下子抓住了她。
那种黑,不是她平时用来勾边或打阴影的简单黑色。那是一种丰富的、有生命的色彩层次,从最深的墨色到透着暖意的褐,中间仿佛藏着无数故事。她心里忽然“咯噔”一下,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冒了出来:为什么我从来没试过,画一个那样肤色的人像呢?
这个想法让她既兴奋又有点不安。兴奋的是,她感觉自己摸到了导师说的“重量”的边缘;不安的是,这完全超出了她的舒适区。她熟悉如何用浅色调表现光感,但对如何驾驭那种极深的、却要求极高层次和细节的肤色,毫无经验。这不仅仅是换种颜色那么简单,这涉及到对光影截然不同的理解,对人物结构更深刻的把握。
“试试看吧!”她对自己说,带着点破釜沉舟的劲儿。第二天,她特意邀请了她的朋友马丁来做模特。马丁是一位非裔舞蹈演员,身材挺拔,轮廓清晰如雕塑。当马丁坐在窗边的椅子上,午后强烈的阳光斜射在他身上时,葵司被眼前的景象震了一下。
光打在他的侧脸和肩颈上,并没有简单地“照亮”,而是像在那种深邃的底色上,镀上了一层流动的、璀璨的青铜色和高光。背光的部分,也不是死黑一片,而是透着沉稳的、微妙的暖褐色和暗紫色。他的皮肤在光线下,呈现出一种惊人的、富有表现力的“色彩跨度”,这远比画浅肤色时那种微妙的粉白过渡要强烈和复杂得多。
葵司深吸一口气,拿起调色板。她丢开了惯用的那支小号画笔,换了一支大的平头笔。她不再去“勾勒”轮廓,而是尝试用大块的、带有差异的深色去“塑造”体积。普蓝加深红调出基底的暗色,不是纯黑;然后在背光处大胆加入了一些群青和深紫,让暗部透气;受光的部分,她小心翼翼地调入赭石、土黄,甚至一点点的橄榄绿,让那层“高光”厚重起来,而不是浮在表面。
这个过程完全颠覆了她以往的绘画习惯。她必须更果断,因为深色颜料覆盖力强,但迭加错了也更难修改;她必须更仔细观察,因为所有的形体转折都依赖极其精妙的冷暖色差来体现,而不是明确的线条。有一阵子,画布上的颜色看起来又脏又乱,她几乎想放弃,用白色盖掉重来。
但她忍住了,退后几步,眯起眼睛看。就在那片看似混沌的深色块中,马丁头部的体积感,那种坚实的、有分量的感觉,已经开始隐隐浮现。尤其是颈部的转折处,她用一笔偏暖的深褐色过渡到冷调的暗部,脖子的结构和力量感一下子就出来了。这是一种全新的“绘画语言”,让她着迷。
整个下午,画室很安静,只有画笔摩擦画布的沙沙声。葵司完全沉浸在这种全新的挑战里。她不再去想“画得像不像”,而是专注于如何让那些浓郁的色彩“站”起来,如何在绝对的深色中寻找无限的变化。这不仅仅是一次肤色的改变,更像为她打开了一扇新的门,让她看到了色彩世界中一片她从未真正深入探索过的、深邃而丰饶的领域。当夕阳西斜,为马丁的身影镶上最后一道金边时,葵司看着画布上那个初具规模、却已焕发不同神采的形象,心里知道,这次尝试,无论最终结果如何,她的眼睛和她的手,都已经不一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