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本告白笔记1997
日本告白笔记1997
那本蓝色封皮的笔记本，是在神保町一家旧书店的角落发现的。1997年的夏天，东京的空气黏糊糊的，我为了躲一场突如其来的雨，钻进了那家堆满旧书、光线昏暗的小店。它被压在一摞昭和时代的杂志下面，露出一个角，像在等着谁。
翻开扉页，纸张已经有点脆了，带着旧物特有的、类似晒过太阳的棉布味道。第一页用娟秀的日文写着：“这是对于‘喜欢’的练习。”字迹是蓝色的墨水，微微晕开。落款是一个名字，池上夏子，日期是1997年4月8日。我的心跳，没来由地快了一拍。
这根本不是日记，更像是一本“作战手册”。里面记录的不是日常，而是一次次未能说出口的“告白预演”。对象似乎是个同班的男生，叫“碍君”。她事无巨细地写着：今天在走廊擦肩，他校服的第二颗纽扣有点松；国语课分组，他的名字和我的被念到一起时，我耳朵发烫了；他常去图书馆靠窗的第叁个位置，下午叁点，阳光会落在他翻书的手指上。
最让我挪不开眼的，是她那些反复修改的“告白草稿”。一页纸上，可能涂涂改改十几处。“那个…我…”被划掉，改成“有句话，从很久以前就…”，然后又全部涂黑。旁边用小字备注着：“语气要自然！不能结巴！”“这里是不是该笑一下？”“糟糕，这句太直接了…”透过这些铅笔的印记和橡皮的残屑，我仿佛能看到一个少女，在台灯下咬着笔头，蹙着眉，一遍遍练习着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句台词。那种青涩的慎重，笨拙得让人心疼。
笔记本的中段，出现了关键的转折。有一页的纸皱皱的，像是被水渍晕过，也许是眼泪。她写：“今天，在体育馆后面，看到碍君和隔壁班的女生说话了。他笑的样子，我没见过。我的‘喜欢’，是不是该到这里为止了？”后面的几页，记录变得断断续续，充满了自我怀疑。但很快，笔调又变了。她开始写一些别的：放学路上夕阳特别红，院子里的紫阳花开了，第一次尝试做便当，虽然米饭有点糊。“喜欢”这个情感，似乎从一个具体的人身上，慢慢流淌出来，浸润了她对整个世界的感知。这大概就是一种无声的成长吧。
翻到笔记本的后叁分之一，几乎成了空白。就在我以为故事将无疾而终时，在倒数第五页，出现了崭新的一行字，笔迹坚定多了：“1997年8月5日。我没有对碍君说出练习过无数次的话。但今天，我把它说给了自己听。‘我喜欢你，喜欢这个努力过的自己。’”这句话下面，贴着一小片压干的四叶草。
合上笔记本，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。夏天的阳光穿过玻璃窗，照在飞扬的尘埃上，亮晶晶的。我没买那本笔记，轻轻把它放回了原处。那个夏天，池上夏子小姐是否成为了更勇敢的人，我不知道。但1997年，在某个旧书店里，一个陌生的女孩用她未完成的告白，轻轻叩响了另一个时空的心门，教会了我一件事：那些最终没能说出口的“喜欢”，或许并没有消失。它们沉淀在岁月里，成了我们认识自己最初的那道目光。而青春里最盛大的事，有时未必是那句“我喜欢你”送达的瞬间，而是我为你，曾那样郑重地，预习过一整颗心的跳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