快拨把出去我是你鞍
快拨把出去我是你鞍
老李蹲在修车铺门口，盯着手里那部屏幕碎成蛛网的旧手机，眉头拧成了疙瘩。这玩意儿卡在开机界面已经整整十分钟了，嗡嗡地发着热，像块烫手山芋。媳妇在屋里催第叁遍了：“让你存个电话号码，你折腾半天！不行就快拨把出去！”老李没应声，拇指在碎裂的屏幕上徒劳地划拉着，心里那股烦躁劲儿，跟这夏末午后的闷热天气似的，堵得慌。
“快拨把出去”——这话听着耳熟。他忽然想起二十多年前，自己还是个小伙子，骑着那辆叮当响的二手自行车，后座坐着当时还是对象的老伴。乡间土路颠簸，她拽着他汗津津的衬衫，一路笑着喊：“你骑稳当点！我可是你鞍，摔了我看你咋办！”那时候，“鞍”就是自行车座上那块磨得发亮的皮子，是他这“车”得小心护着、稳稳托着的人。这词儿透着股粗粝的亲昵，是独属于他们那代人的浪漫暗号。
可如今呢？老李看着手里这冰冷的机器。儿子去年给他买了这部智能手机，说是让他“跟上时代”。结果呢，时代是呼啸而去了，却把他孤零零地甩在了后头。那些花花绿绿的图标，那些看不完的推送，那个叫“算法”的东西，好像比他还懂他该看什么。有时候他觉得，自己倒成了这智能时代一个生锈的“鞍”——被架在一个高速奔驰的玩意儿上，看似坐着，实则身不由己，硌得慌，还怕掉下去。
老伴擦着手从里屋出来，瞅见他还在那儿较劲，一把拿过手机。“笨死你算了。”她食指在屏幕上利落地点了几下，通讯录就调出来了。老李讪讪地笑，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。这手机，这网络，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连接，好像把一些实实在在的东西给挤没了。从前记号码是用心，现在手指一点就行；从前见面聊天看脸色，现在隔着屏幕猜表情。那份需要“磨合”的踏实感，那种像自行车与鞍一样、经过岁月颠簸才形成的妥帖，是不是也在被“快拨”出去？
前几天社区搞反诈宣传，民警讲得口干舌燥，核心就一句话：守住你那点“家底”，别轻易被“忽悠”出去。老李听着，想的却不止是钱。他觉着，这“家底”更是指心里头那些稳当的东西——判断力，耐心，还有跟真人打交道的那份热气腾腾的实在。这些“家底”，在什么都求快的冲刷下，是不是也正一点点被“拨”走、被稀释？
晚上儿子打来视频，小孙女在屏幕里咿咿呀呀。老李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堆在了一起。挂了电话，他摩挲着手机光滑的外壳。这东西，说到底还是个工具。就像当年那辆破自行车，关键不在车有多好，而在骑车的人要去哪儿，后座上驮着谁。工具可以变，从自行车到汽车，从书信到视频，但那个“鞍”的分量，那份托付与承载的关系，那份需要慢慢“磨合”的信任与默契，变不得。
他忽然有点明白了。时代这辆“车”跑得再快，人不能光是被动地坐着、焦虑着。得自己伸手去握住“车把”，知道方向在哪。对于老李来说，方向或许就是慢下来，把刷短视频的时间，分一半给和老伴散散步；把群里的寒暄，换成一次敲开邻居门的串门。数字生活提供了便利，但生活的质感，还得靠线下这一笔一划、实实在在的“磨合”来填充。
窗外天色暗了下来，晚风带来一丝凉意。老李把修好的手机充上电。屏幕亮起，光映在他脸上。他不再是那个对着复杂界面发懵的老头了，至少不全是。他知道了哪个按钮是真心想按，哪个链接最好别点。他知道在“快拨”的世界里，有些东西得“慢存”在心里。他是老伴的“鞍”，是这个家的“鞍”，这份沉甸甸的牵绊，是他在这飞速时代里，自己能把握住的、最稳当的“车把”。
屋里传来老伴的声音，问他要不要吃西瓜。老李应了一声，起身朝里屋走去。脚步踏实，落在水泥地上，发出轻轻的响声。这响声，比任何消息提示音，都来得让人心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