房奴试爱中的打扑克
房奴试爱中的打扑克
客厅的灯有点暗，是老式吸顶灯，瓦数不够。我和小雅都没提换灯泡的事。这灯泡还能亮，换它干嘛？每个月的房贷像只准时蹲在门口的饿狼，十五号一到，爪子就挠进手机银行，把刚发的那点薪水叼走大半。剩下的，得掰成几瓣，对付水电煤气、对付一日叁餐、对付这城市里呼吸都要钱的空气。这灯，暗就暗点吧，能省则省。
桌上摊着一副扑克，边角都磨得起毛了。这是我们今晚的娱乐项目，不，应该说是最主流的娱乐项目。出门看电影？两张票加两杯可乐，够我们一周的菜钱。下馆子？菜单上的价格看一眼心就慌。窝在家里，能干嘛呢？刷手机？刷来刷去都是别人光鲜亮丽的生活，越刷心里越不是滋味。最后，小雅从抽屉深处摸出了这副扑克。“来两把？”她问，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。
我们玩最简单的“争上游”。洗牌的声音哗啦啦的，在安静的夜里格外响。这房子是安静的，除了我们的呼吸和偶尔楼上传来的脚步声。它崭新，却没什么生气，像一件过于贵重而我们又撑不起的衣服，空荡荡地罩着我们。
“对叁。”我甩出两张牌。心里却在盘算，下个季度的物业费是不是该预存了。
“管上，对五。”小雅接得很快，眼睛盯着牌，又好像没盯着。“你说，主卧那个飘窗的墙角，是不是有点渗水？我昨天摸了一下，有点潮。”
我心里咯噔一下。渗水？那可不是小事，维修起来……钱从哪来？手里的牌顿时重了几分。“不会吧，你看错了？可能是天气返潮。”我尽量让语气轻松点，甩出一张单牌，“一个碍。”
“也许吧。”小雅没抬头，抽出一张础压上。牌局继续，但话题像一颗小石子投进水里，涟漪荡开，就停不下来了。我们打着牌，嘴里聊的却全是房子。热水器好像加热慢了；阳台的推拉门有点卡涩；邻居家的装修噪音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……每一张打出的扑克，都像一块砖，砌回我们身上那栋无形的、沉重的房子上。
这把牌，我手里剩一张小鬼，一张小单牌，眼看要赢。小雅手里牌不多了，抿着嘴，很认真的样子。我看着她，灯光在她侧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。忽然想起我们刚谈恋爱那会儿，也常打扑克，输了就往对方脸上贴纸条。她总是耍赖，趁我不注意把纸条粘得不牢，一笑就掉。那时候的笑声，是真敞亮，不像现在，心里总像压着点什么。
“哎，该你了。”她催我。
我犹豫了一下。出小鬼，稳赢这把。但赢了又如何呢？牌局的胜负，改变不了月底的账单。我手指动了动，鬼使神差地，抽出了那张小单牌，扔了出去。“走吧。”
小雅一愣，看了看我，又看了看牌，迅速把最后两张牌连着甩出来，是一对。“哈，我赢啦！”她笑起来，眼睛弯弯的，那瞬间，有点像以前那个爱耍赖的姑娘了。
“你刚是不是让我了？”她一边收牌一边问，语气里带着点探究，一点点的……甜？
“没有，算错了。”我摸摸鼻子。
“骗人。”她笑着白我一眼，手脚麻利地洗牌，哗啦啦的声音听着都轻快了些。“再来再来，这把可不许让了。”
我们又玩了几把。话题不知不觉从房子漂开了些。她说单位食堂今天有道菜特别咸，我说在地铁上看见个穿恐龙睡衣的小孩。琐碎极了，没什么意义。但客厅里那昏暗的光，好像暖了一点。扑克牌在手里捻着，是实实在在的触感；对方的眼神和笑意，是实实在在的陪伴。
房贷当然还在那里，饿狼十五号依旧会来。墙角是否渗水，明天还得仔细去看看。这些硬邦邦的现实，一局扑克改变不了什么。但或许，在生活的重压下，我们需要的就是这么一点毫无用处、廉价的、专注的陪伴。把那些庞大的焦虑，暂时折迭起来，塞进口袋。就这一刻，灯光昏黄，手里有牌，对面坐着那个和你一起“扛着大山”的人。你们为一手好牌窃喜，为一次失误斗嘴，像在湍急的河流中间，找到一块小小的、稳定的石头，并肩站一会儿，喘口气。
牌局散了，夜也深了。我们收拾好那副旧扑克，放回抽屉。明天太阳升起，依然是数字、账单、以及需要精心计算的生活。但今晚这几局“打扑克”，像在试炼的爱里，悄悄打了个一个温柔的、小小的补丁。它不解决根本问题，但它让我们知道，在这条不易的路上，我们还在同一张牌桌上，出着牌，接着招，并且，依然愿意为了让对方笑一下，而故意打错一张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