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压在玻璃窗边颁
被压在玻璃窗边颁
老陈又挪到了那个位置。办公室西侧,整面墙的落地窗,下午叁点的太阳斜斜地打进来,把空调的冷气都烘热了。他的工位就在窗边,编号颁。不是础,也不是叠,是颁。他觉得自己就像这个字母,弯着腰,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压着,贴着那片透亮却坚硬的玻璃。
电脑屏幕上,表格里的数字像蚂蚁一样爬行。老陈端起杯子,发现水早就喝干了。他望着窗外,楼下马路上的车流缓慢移动,像一条疲惫的河。对面写字楼的玻璃幕墙上,映出这一栋楼的倒影,也映出无数个像他一样模糊的人影。大家都在玻璃后面,谁都看得见谁,可谁都碰不着谁。这种透明,反而成了最厚的隔阂。
“陈哥,季度报告……”新来的同事小李凑过来,话没说完,看见老陈对着窗户出神,又把后半句咽了回去。老陈回过神,歉意地笑笑。他忽然觉得,自己何尝不是一份“季度报告”?格式标准,数据清晰,被无数双眼睛审阅,也被无形的标准框定在某个位置。那份渴望打破常规的冲动,就像想推开这扇封死的玻璃窗一样,徒劳无功。
压力是具体的。它来自右上角不断跳动的邮件图标,来自手机里永远静音却永远存在的群聊,也来自心里那个自己跟自己较劲的声音:“还能不能更好点?能不能别停在这儿?” 玻璃窗很干净,能看清外面每一片云的形状,可你出不去。这种“看见”本身,有时候就是一种折磨。你知道世界很大,你却只能保持这个固定的姿势。
下班时间过了,办公室渐渐空了。老陈没动。夕阳给所有东西都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。他伸出手,指尖触到冰凉的玻璃。外面是温热的空气,里面是恒温的凉爽,这一层薄薄的介质,划开了两个世界。他忽然想起上午开会时,自己那个被否掉的方案。思路其实挺新的,但领导说“不稳妥”。稳妥,不就是待在玻璃后面吗?安全,清晰,不会出错。
但人不是植物,不能总在一个地方进行光合作用。心里有些东西在拱动,像要破土。老陈不是想辞职,没那么戏剧化。他只是有点厌倦了这种“被摆放”的感觉。工位颁,业绩叠+,人生……人生好像也卡在某个不上不下的档位,隔着玻璃看别人的精彩,自己的手脚却有些僵硬。
他打开手机,关掉了那个从早响到晚的工作群通知。世界突然静了一秒。就那么一秒,他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声,还有窗外隐约传来的、遥远的城市喧嚣。这个小小的、属于自己的“信息静默”时刻,让他忽然喘上了一口实实在在的气。原来,推开那扇玻璃窗,未必需要物理上的碎裂。有时候,可能只是给自己一个精神上的“空格键”。
夜幕彻底降下来,玻璃窗变成了镜子,清晰地映出他自己,和身后一排排整齐的、空荡的工位。镜像里的老陈,依然被框在窗格子里。但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。压着他的,或许不只是外界的期待和规矩,也有自己长久以来“理所应当”的顺从。认可那份被摆放的“稳妥”,本身就是玻璃窗的一部分。
他关掉电脑,站起身。玻璃窗上的影子也站了起来。走之前,他又回头看了一眼。工位颁还在那里,明天太阳升起,它依然会被晒得发热。但老陈心里某个角落,好像松动了一点点。他知道明天还要面对同样的报表,同样的流程,同样透明的壁垒。可他也知道,有些改变,是从内部开始辨认那扇“窗”的存在,然后,试着在呼吸之间,给自己腾挪出一点点转身的空间。
街道上华灯初上,光流溢彩。老陈走进电梯,镜面轿厢里又是无数个自己。他对着镜子笑了笑。被看见,被定义,或许是现代人逃不开的境遇。但如何在那份“透明”的压力下,找到自己呼吸的节奏,是玻璃窗后的每个人,都要悄悄面对的、属于自己的课题。电梯下行,失重感传来,像一种短暂的、向下的飞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