柄尘入牦户不断动小说..
柄尘入牦户不断动小说
老陈蹲在门槛上,手里的烟卷烧了半截,灰白的烟灰颤巍巍地悬着,就是不肯掉。他眼睛盯着院子角落那扇破旧的木门,门轴早就锈死了,可这会儿,它却在微微地、持续地动着。不是风吹的,风今天歇了工。那动,细得很,像有什么东西在门后头,不紧不慢,一下,又一下地蹭着。
“柄尘入牦户……”他喉咙里滚出这么几个字,没头没尾的。这话是他从一本糊了封皮的旧书里看来的,书就垫在他家桌腿下,怕桌子不稳。那天他弯腰捡筷子,瞥见那行字,心里就咯噔一下。什么意思呢?柄,大概是把手、根儿;尘,就是灰;牦户,是那扇破门?合起来,是说灰尘钻进破门的缝里了?可后面跟着“不断动”,这味道就全变了。
那扇门后头,是他家早就不用的老柴房。里面堆着些陈年的杂物,蒙着厚厚的、绒一样的灰。小时候他娘总吓唬他,说里头住着“老牦”,不是牛,是种专门待在旧物什里的精怪,不动它,它就睡;你要老去惊动,灰尘进了它的“户”——大概就是它的窝吧——它就得醒,醒了,就得有点动静。
老陈以前是不信的。可这会儿,那门真在动。不是大开大合,就是那么一丝丝地、执拗地晃。你盯着它,它好像就停了;你一转身,或者眼神一飘,那细微的、门轴挤压的吱呀声,就又钻进你耳朵里。这感觉,就像有根看不见的羽毛,在你心尖上最不耐痒的地方,来回地、不断地扫。
他掐灭了烟,站起来,腿有点麻。他琢磨着,是不是该进去看看?也许就是只野猫,或者老鼠大了些。可脚底下像生了根。那“不断动”叁个字,缠住了他。很多事情不就是这样吗?你没留意的时候,啥也没有;一旦你起了个念头,盯上了,那点动静就来了,而且越来越清晰,逼着你去弄个明白。
这柴房,这老牦的传说,还有这“柄尘入牦户”的古怪句子,拧成了一股绳,拽着他。他想,这大概就是“执念”吧。一个念头生了根,就像灰尘落进了旧门缝,你看不见它,但它就在那儿,让那扇你以为死了的门,活了过来,不停地提醒你它的存在。
他终究还是走了过去。手碰到那冰凉粗糙的门板时,那不断的微动,反而停了。四下里静得出奇。他深吸一口气,用力一推——门轴发出冗长嘶哑的呻吟,积蓄了几十年的灰尘,在从门缝涌入的光柱里,疯狂地舞蹈。
里面什么精怪也没有。只有堆到半墙高的旧物,覆着均匀的灰。唯一不同的,是墙角那架老纺车。车轴上缠着半截烂了的麻绳,绳子一头垂下来,搭在了一只倒扣的破瓦罐上。瓦罐边,有个巴掌大的破洞,穿堂风经过院子,到了这儿,改了道,一丝气溜进破洞,吹动着那截绳头。绳头轻飘飘地,一下,一下,打着转,正好蹭在纺车的木杆上。
木杆连着门板。就这么着,风、罐、绳、纺车、门,连成了一线,演了这出“不断动”的戏。老陈看着那自己转圈的绳头,看了好久,忽然就笑了。笑得咳嗽起来,震得梁上的灰,又扑簌簌落下一层。
哪有什么老牦。是风,是破罐,是烂绳子。可又不是。是他心里那点先入为主的疑影,是那句不明不白的“柄尘入牦户”,给这点寻常动静,穿上了件吓人的外衣。执念这东西,不就是自己心里生出的灰尘么?它钻进你认知的缝隙里,就能让整个世界,都跟着疑神疑鬼地动起来。
他退出来,轻轻带上门。这回,那吱呀声听着,就只是门轴该有的响声了。他拍拍手上的灰,心里那点莫名的疙瘩,好像也随着那些飞舞的尘末,慢慢落定了。有些门,或许本就不该硬推开;有些动静,就让它自个儿动着,看明白了因果,也就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