玩叁个女幼儿一个夏天
玩叁个女幼儿一个夏天
我得先说明，这个“玩”字，在我们这儿的老话里，意思可不一样。不是摆弄，不是消遣，是“带着玩”、“陪着玩”。那年夏天，我姐把叁岁的小外甥女妞妞送来，托我照看一阵。没过两天，隔壁邻居两口子临时有事，把他们那双胞胎女儿——圆圆和豆豆，也放我家了。得，这下齐活了，叁个小丫头，加起来不到十岁，我的夏天就这么“轰”地一声开始了。
起初那真是鸡飞狗跳。妞妞文静，爱自己摆弄娃娃；圆圆是姐姐，有点小霸道；豆豆呢，是个跟屁虫，还爱哭。叁个小人儿，俨然一个小社会。你抢我的蜡笔，我碰了你的积木，下一秒就可能响起“哇”的警报。我像个蹩脚的裁判，在哭声、告状声和争辩声中头晕转向。那时候心想，这哪儿是“玩”孩子，简直是孩子“玩”我。
转机出现在一个午后。天闷热得很，我干脆接了一大盆水放在院子的阴凉地里。也没想干嘛，就让她们用手拍拍水。没想到，这一盆水，成了整个夏天的快乐源泉。妞妞小心翼翼地用杯子舀水；圆圆发现了用手掌拍能溅起好大水花，咯咯直笑；豆豆学着姐姐的样子，溅了自己一脸，愣了下，也跟着笑起来。阳光透过树叶缝隙，洒在水光里，也洒在她们亮晶晶的眼睛里。那一刻，世界的吵嚷好像忽然静了，只剩下哗啦的水声和清脆的笑。
自那以后，我好像开了窍。陪她们玩，得用她们的眼光看世界。一片奇怪的云，能编出叁个版本的故事；一根掉在地上的树枝，可以是魔法棒，也可以是冲锋枪。我带她们去附近草坡上“探险”，其实就是找找蒲公英和蚂蚱。她们蹲在那里，小脑袋凑在一起，观察草叶上的七星瓢虫，能看上好半天。那种纯粹的、专注的好奇心，让我这个大人心里微微一动。我们习惯了匆匆忙忙，盯着远方，却很少为脚边的一朵野花停下。
她们也教会我“慢”。吃一根冰棍，能舔上半小时，品咂着每一丝甜和凉；堆一个沙堡，塌了再堆，不厌其烦。我原先计划看书、处理工作的那些“碎片时间”，被她们的节奏拉得长长的、满满的。奇怪的是，心反而没那么焦躁了。看着豆豆举着沾满沙子的手，兴奋地向我展示她找到的“宝贝”（其实是一颗普通的白石子），那种毫无保留的分享的喜悦，具有惊人的感染力。
夏天快结束的时候，她们已经混成了拆不散的小团伙。妞妞会把娃娃分给圆圆豆豆一起照顾；圆圆霸道依旧，但会把自己觉得好的水果留给两个妹妹；豆豆还是爱哭，但哭完下一秒，就被姐姐们的新游戏逗笑了。我姐来接妞妞那天，叁个小丫头抱作一团，哭得稀里哗啦，仿佛经历了什么生离死别。圆圆爸笑着摇头：“才多久，感情就这么深了。”
那个夏天，我皮肤晒黑了，嗓门变大了，似乎什么“正经事”也没干。但我知道，有些东西不一样了。我好像重新认识了“玩”这个字。它不是打发时间，而是用最坦诚的心去靠近、去感受。叁个小丫头，用她们毫无章法的笑声、泪水和天马行空的想象，给我这个大人上了一课。课的主题，叫陪伴的真意。不是我在陪伴她们，更像是她们，用一整个夏天的光阴，陪伴我找回了一些早已遗忘的、简单明亮的东西。如今回想起来，耳边仿佛还能听见那盆水哗啦的声响，和穿透树荫的、清亮亮的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