妈妈今天是你的儿子
妈妈今天是你的儿子
妈,今天早上刮胡子的时候,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,突然愣了一下。下巴上那道浅浅的疤,是八岁那年爬树摔的,您当时急得直掉眼泪,一边给我涂红药水一边念叨“破了相可咋办”。现在疤早就淡了,可我摸着它,心里头忽然冒出个念头:今天,我不做那个被生活推着走的丈夫、父亲、员工,我就想做您的儿子,就今天。
您肯定会笑我,说都多大个人了,净说傻话。可妈,您不知道,有时候走在路上,闻到不知哪飘来的炒菜油香,混着点儿葱姜味儿,我鼻子就会一酸。那味道太像小时候放学回家,一推门就撞见的烟火气了。那时候您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活,头也不回地喊:“洗手去,马上吃饭!” 声音穿过热腾腾的蒸汽传过来,是我心里最踏实的背景音。
说起来真怪,人长大好像就是一路走一路丢。我把工作做得挺像样,把自个儿的小家也顾得不错,可不知道从哪天起,和您打电话变成了“报喜不报忧”。电话里总是“挺好”“都行”“别操心”,那些真正卡在喉咙里的话——比如工作的烦、心里的闷、偶尔的怕——反倒说不出口了。好像穿上“大人”这件外套,就得把它撑得笔挺,不能露出里面那个曾经赖在您怀里耍赖的小男孩。
记得小时候,我最爱翻您那个旧饼干盒。里头没啥珍贵点心,都是针头线脑、零碎票证,可底下压着好几张我小时候的照片,还有我第一张奖状,边角都卷了,您还当宝贝似的收着。那时候总觉得您记性真好,我啥时候掉的牙、啥时候发的烧,您都门儿清。现在才琢磨过来,那不是记性好,那是您心里有个专属的“记忆盒子”,里头装的,全是我。
我当了父亲以后,才真正咂摸出点儿滋味来。看着自己孩子睡着的样子,那份恨不得把月亮都摘给他的心情,我忽然就懂了。懂了您为什么总记得我爱吃煎得焦一点的荷包蛋,懂了您为什么总担心我晚上睡觉踢被子。这种爱,它不声不响,就藏在日复一日的家常琐碎里,像您纳的千层底,针脚密实,穿在脚上,路走得再远也觉着稳当。
所以妈,今天就让我“回来”一会儿吧。我想打个电话,不聊孩子成绩,不谈房价涨跌,就跟您说说我昨晚梦见老屋后头的枣树了,说说最近胃有点不舒服,可能想您熬的小米粥了。我想听听您拉家常,东家长西家短,絮絮叨叨的,我保证不嫌烦。我甚至想,要是能回到那个下午,您坐在阳台晒太阳补毛衣,我趴在小凳上写作业,阳光把毛线照得发亮,空气里浮着灰尘,那该多好。
人这一生,角色越来越多,担子也越来越沉。可当您儿子的这个角色,是我第一个身份,也是最本真的一个。它让我知道,无论我在外头是什么,回头总有个地方,能让我卸下所有,安安稳稳地做回那个最原本的自己。这份“母子亲情”,像一条看不见的根,扎在生命的源头,让我这棵树再怎么往高里长,心里头也是踏实丰盈的。
窗外的天暗下来了,又要到万家灯火的时候。妈,今晚的饭桌上,我会跟孩子讲讲我小时候的糗事,讲讲他奶奶的事。有些东西,得让它传下去,像火种,温温亮亮的。而今天这个有点任性的念头,就让它留在心里吧。我知道,明天太阳升起,我依然是那个要应对各种事情的成年人。但至少今天,我在心里,悄悄做了一整天您的儿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