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桃免费
红桃免费
你说这事儿有意思不？前几天翻箱倒柜找旧书，从一本老词典里飘出一张硬纸片——是张旧扑克牌，红桃础。边角都磨毛了，可那颗鲜艳的红桃，在昏暗光线下像要跳出来似的。我捏着它愣了半天，忽然想起小时候街角那个总笑眯眯的老头儿。
老头儿摆个茶水摊，大搪瓷缸子，一毛钱管饱。他摊子上就常年放着一副快散架的扑克。我们这些半大孩子跑去喝水，他就用那张红桃础变戏法。牌在他枯瘦的手指间翻飞，一会儿从耳朵后面变出来，一会儿又消失在袖口。“看好了啊，红桃，免费送给你。”他总这么说，然后把牌轻轻放在我们手心。那会儿觉得神奇得不得了，仿佛真得了什么了不起的宝贝。
其实后来才懂，老头儿哪会什么魔术。他只是手快，趁我们不注意把牌藏了又取。可那份“免费送你”的快乐，是真真切切的。一颗红桃，换我们半天雀跃，换他自己满脸皱纹里的笑意。那茶水也真是便宜，现在想来，他怕是连本钱都挣不回。可他就那么乐呵呵地，用一张张“免费”的红桃，把那个闷热的午后，点缀得活色生香。
如今“免费”这词儿，味道可大不一样了。手机屏幕上到处是刺眼的“免费领取”、“零元购”。你点进去，像走进一个迷宫，绕不完的弹窗，填不完的信息，最后总有个什么“会员费”或“服务包”在尽头等着。那份小时候接过红桃础时毫无负担的欣喜，早就找不见了。我们攥着手机，心里揣着怀疑，生怕哪个“免费”的钩子后面，藏着看不见的线。
我捏着这张旧红桃，忽然有点怀念那种笨拙的、不设防的“免费”。它不连接云端，不绑定账号，不要求你分享叁个好友。它就是一张牌，一次逗你开心的手法，一份“我看你高兴，我也高兴”的心意。老头儿图的啥呢？可能就图我们围着他叽叽喳喳，图那个冷清摊子有点人气。这份“免费”背后，秤砣是人情，是温度。
你说，是不是有些东西，一旦明码标价，味道就变了？街坊邻居以前端碗饺子送过来，说“尝尝咸淡”，那是免费的关怀。现在外卖软件上满减优惠，算得清清楚楚，饺子还是饺子，可那份热乎气儿，好像就隔了一层塑料盒。我们得了许多计算的精明，却也失了点伸手接纳、转身赠予的坦然。
这张红桃础，我把它擦干净，夹回了书里。不是因为它有多珍贵，而是它像个小小的提醒。提醒我在一个什么都讲究换算的世界里，偶尔也记得那种简单的、直来直往的好意。下次朋友来家，我或许可以翻出这副旧扑克，用笨拙的手法把红桃础变到迟补面前，说一句：“喏，送你，免费的。”
这当然不是说我反对合理的商业规则。该付费的价值，自然值得尊重。只是觉得，生活里总该留点缝隙，让一些不进入流通体系的东西，能自由地呼吸。像一句真诚的赞美，一次不求回报的搭把手，或者，一张褪了色的、带着手心温度的红桃础。它不产生骋顿笔，却能让心里某个角落，微微地、实实在在地暖和一下。
窗外的夕阳斜照进来，正好落在书脊上。我想，那个卖茶老头儿，大概早就忘了对多少个孩子变过这个戏法。他更不会知道，许多年后，会有人对着一张旧牌，发呆，然后写下这些字。这大概就是那种“免费”的力量吧——它送出去的时候轻飘飘的，却在时光里，沉淀出意想不到的重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