测荡的父子关系

发布时间:2025-12-30 01:52:40 来源:原创内容

测荡的父子关系

老陈蹲在小区花坛边,指间的烟烧了半截。他眯着眼,看儿子小陈从楼道里晃出来,一身潮牌,耳机线在胸前乱晃。两人眼神碰了一下,又迅速弹开,像两块同极的磁铁。这情形,持续快叁年了。

街坊邻居总说,这父子俩,一个模子刻出来的。那眉眼,那走路的架势,倔得像头牛。可偏偏,这两头牛谁也不肯先低头。家里头,静得能听见冰箱的嗡嗡声,饭桌上只有碗筷碰撞的响动。老陈心里憋着股劲儿,他觉着儿子离自己越来越远,远得像隔了条河,他在这头,儿子在那头,连个渡船都没有。

那天下午,事儿来得突然。老陈在儿子房里找一把旧扳手,无意间碰倒了书架角落一个铁盒子。盖子没锁,里头的东西哗啦撒了一地。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,全是些零零碎碎:小学运动会破了角的铜牌,一支早就写不出水的钢笔,还有厚厚一沓奖状,边都卷了。老陈蹲下身,手指拂过那张“叁年级数学竞赛第一名”,灰尘底下,小陈的名字还透着稚气。他忽然想起,儿子捧着奖状冲回家那天,自己好像就拍了拍他的头,说了句“别骄傲”,转身就去看球赛了。

盒底压着本硬壳笔记本。老陈认得,是自己早年厂里发的。他犹豫了一下,还是翻开了。里头不是日记,倒像些随手涂鸦。有一页,用歪扭的线条画了两个小人,高的那个手里拿着棍子,矮的在哭。旁边有行小字,日期是十多年前:“爸爸打我,因为我弄丢了他的螺丝刀。可我只是想学着修我的小汽车。”老陈觉得喉咙发紧。他早忘了丢螺丝刀的事,更忘了自己动过手。

再往后翻,字迹渐渐成熟。最近的几页,写着些工作上的烦恼,租房的不易,笔迹潦草,力透纸背。最后一行,墨迹很新:“今天他看着我,好像想说什么。可我一张嘴,又成了顶撞。我们之间,是不是只剩下‘血缘’这根绳子了?勒得两人都喘不过气。”

晚上小陈回来,老陈破天荒没看电视。他指了指沙发,示意儿子坐下。茶几上,摆着那个铁盒子。小陈脸色变了变,没说话。

“这个……”老陈开口,嗓子有点哑,“我找扳手时看见了。”他顿了顿,手指摩挲着笔记本的封皮,“这螺丝刀的事,爸……对不起。”这话像生了锈,从喉咙里硬扯出来,带着从未有过的艰涩。他没看儿子,眼睛盯着地上一条裂缝。

小陈愣在那儿,像被按了暂停键。他设想过无数次争吵,却没想过道歉,尤其是从这个倔强了一辈子的男人嘴里。空气凝固了几秒。他拿起那张破角的铜牌:“这你还留着啊?我以为早扔了。”他声音很低,“那天你跑得真快,我以为你能拿第一的。”

“快啥,老了。”老陈搓了把脸,试着把话题往前推,“工作上……不顺心?”这话问得笨拙,像第一次学步。

就从这个笨拙的问题开始,那根紧绷的“血缘”之绳,似乎松了一扣。他们没聊什么深刻的道理,就是东一句西一句,说工作,说房价,甚至说起了楼下总乱叫的野猫。话头时断时续,经常冷场,但谁也没起身离开。那些横亘在中间的石头,第一次被尝试着绕开,而不是硬撞上去。

那晚之后,家还是那个家,静却不同了。有时是一种沉默的陪伴,老陈看报,小陈刷手机,各占沙发一头;有时是几句简短的交谈,对于天气,或者晚上吃什么。改变细微得难以察觉,像早春地面渗出的湿气。但两人都隐约感到,那条河上,好像终于有了座颤巍巍的桥。走上去需要点勇气,可对岸的影子,不再那么模糊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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