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公侵犯的我
被公侵犯的我
那件事发生的时候，我正走在回家的巷子里。路灯坏了一盏，光线忽明忽暗的。我隐约听到身后有脚步声，和我的节奏差不多。心里有点发毛，就加快了步子。没想到，那脚步声也快了起来。
然后，一只带着浓重烟味的手，猛地捂住了我的嘴。我脑子里“嗡”的一声，全身的血好像都凉了。挣扎？我那点力气，跟铁钳似的手臂比起来，像在挠痒。喊叫？声音全被那只手闷了回去，只剩下喉咙里“呜呜”的、连自己都听不清的绝望气音。
那几分钟，像被拉长成了一辈子。感官变得奇怪地清晰：粗重的呼吸喷在我脖子上，水泥地硌着后背的疼，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电视声——那个世界明明近在咫尺，却和我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厚墙。一种冰冷的羞耻感，比恐惧更先涌上来。为什么是我？我穿了条普通的裙子，长度过膝。我只是加班晚了，想抄个近道。难道这，也成了理由吗？
直到那身影仓皇跑远，消失在黑暗里，我才像突然被解了穴，瘫软在地上，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。第一个念头竟然是：衣服没破吧？脸脏了吗？然后才感觉到，皮肤上那些火辣辣的疼。我扶着墙站起来，腿软得跟面条似的。回家的一路，我觉得每个擦肩而过的人都在看我，目光像针一样。
报警，是在客厅坐了整整两个小时后才决定的。做笔录时，那位女警官很温和，但问题一个个抛过来：“具体时间？”“能描述对方特征吗？”“有没有实质性伤害？”我努力回忆，可很多细节在极度惊恐里成了模糊的碎片。我说到一半，会突然卡住，脑子里一片空白。那种感觉，就像我的记忆也被侵犯了，变得支离破碎。
最难受的，是后来。家人知道后，第一句是：“以后别那么晚回家。”朋友叹气：“那条巷子本来就不安全。”他们的关心是真的，可我听着，心却一点点往下沉。这些话听起来，怎么好像……错的人是我？是我给了别人机会？是我走进了“不该走”的地方？
我开始失眠。白天像个没事人一样上班、说笑，晚上一闭眼，就是那片昏暗的光线和那股烟味。我变得疑神疑鬼，对电梯里单独同行的男性，对身后稍近的脚步，都会瞬间绷紧神经。我讨厌这样神经质的自己，可我控制不了。身体好像自己记住了那份恐惧。
我去见了心理咨询师。她告诉我，我所有的反应——恐惧、自责、易怒、麻木——都是正常的，是创伤后的应激反应。她说，这不是我的错。错的是那个施暴者，是那个选择了伤害的人。这句话，我反复在心里嚼了好多天。
真正的心理修复，是从我允许自己愤怒开始的。我不再反复咀嚼自己哪里“做得不对”，而是开始愤怒于那份安全感被如此粗暴地夺走，愤怒于那种活在疑惧中的感觉。我把坏掉的路灯照片发到了社区群，不断催促物业维修。我和几个同样晚归的女同事，一起商量如何安全防范，互相通个气，约着拼车。
我知道，阴影不会那么快散去。被强行打破的信任感，需要一块砖一块砖地重新垒砌。但我也知道，我不能永远活在巷子的那个夜晚。那个“我”被侵犯了，但站在这儿，一点点把碎片捡起来的，也是我。路还很长，但至少，我决定继续往前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