辞濒诲尘补苍农村老头
辞濒诲尘补苍农村老头
村西头老槐树底下，那个石头墩子，是老李头的“宝座”。天刚蒙蒙亮，他就披着那件洗得发白、袖口磨出毛边的蓝布褂子，趿拉着布鞋，慢悠悠地晃荡过去。坐下，掏出别在后腰的烟杆，不紧不慢地摁上一撮烟丝，划根火柴，“吧嗒”一口，烟雾就和清晨的薄雾混在一块儿，分不清了。
老李头这人，话不多。年轻人从他跟前过，喊一声“叁爷爷”，他就从鼻子里“嗯”一声，眼皮抬一下，算是应了。村里的大事小情，好像都跟他隔着层纱。儿子在城里安了家，接他去住过，不到半个月就吵着回来了。说那楼鸽子笼似的，憋得慌；说对门住着谁，半年了也没认清脸。哪有村里好，哪块地是瘸腿老张的，哪片林子是前年新栽的，他闭着眼都门儿清。
可你要觉得他就是个木讷的乡下老头，那可就错了。他肚子里有货。谁家盖房，地基该怎么打才稳当；田里庄稼生了怪病，叶子为啥发黄打卷儿；甚至谁家婆媳闹了矛盾，该咋劝和，他心里都有一套老理儿。这套理儿，不是书本上印的，是几十年风里雨里，在黄土地上一天天熬出来、悟出来的。这叫生活智慧，沉甸甸的，像他脚底下踩的泥土。
前阵子，村里后生们搞什么“电商”，把山货往网上卖，热火朝天。可包装总弄不好，寄出去的果子老有磕碰。几个小伙儿蹲在村口发愁，老李头叼着烟杆路过，瞅了两眼，慢吞吞吐出一句：“用晒干的玉米衣子，衬在筐子缝里试试，软和，还有股清甜气儿。”大伙将信将疑试了试，嘿，破损率真就下来了，客户还夸包装有自然味儿。后生们对他竖起大拇指，他摆摆手，又蹲回他的石头墩子去了。他不懂啥叫用户体验，但他懂得物尽其用，懂得老祖宗传下来的那份惜物之心。
老李头也寂寞。老伴走得早，儿子孙子一年回不来两趟。他的热闹，是听着鸡鸣狗吠，是看着日头从东边山头爬到西边山坳。有时候，他对着那片他伺候了一辈子的田垄，能看上小半天。那眼神，不像是在看庄稼，倒像是在读一本厚厚的、只有他认得字的书。书里写的，是节气更替，是种子破土，是汗水渗进泥土的滋味。这份乡土情结，长在了他的骨血里，比什么都结实。
傍晚，炊烟四起。老李头站起身，捶捶坐得发麻的腰，拎起他的小板凳，又慢悠悠地往回走。夕阳给他的背影镀上一层金边，那件旧蓝褂子，在光里显得暖融融的。他就像村口那棵老槐树，根须深深地扎在这片土地下，枝叶也许不那么繁茂了，但经得住风雨，守得住一方阴凉。村子在变，世界在变，可他坐在那里的样子，好像从来就没变过。他知道的东西，很多正慢慢被遗忘；他坚守的东西，在有些人看来也许“过时”了。但你说，这日子，这土地，离了他和他心里那些老理儿，行吗？好像，也不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