暑期在寝室被水泥匠干
暑期在寝室被水泥匠干
七月的太阳毒得能把人烤化,校园里空荡荡的,就剩我们几个留校考研的。寝室像个蒸笼,吊扇转得再卖力,吹出来的也是热风。我正对着课本打瞌睡呢,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“哐啷哐啷”的动静,接着就是一股子灰扑扑的水泥味儿钻进鼻子。
宿管大爷扯着嗓子在楼下喊:“叁楼的同学注意了啊!过道墙体要修补,师傅下午来干活!”我探出头一看,好家伙,一个老师傅扛着铁锹和灰桶,已经蹲在走廊那头忙活开了。他约莫五十来岁,皮肤黝黑发亮,胳膊上的肌肉线条像老树的根,汗珠子顺着脊梁沟往下淌,把洗得发白的工服浸出一片深色。
本以为这事儿跟我没啥关系。可没过半小时,我就发现我错了。那“叮叮咣咣”的声音,像是就在我耳朵边上敲。原来我们寝室门框上方有道老裂缝,师傅说也得一起抹上。得,这下清净日子算是到头了。
老师傅话不多,干活时嘴唇抿得紧紧的。他调水泥的样子特别认真,水多了加灰,灰多了添水,手里的铁铲搅得“嚓嚓”响,那声音听着居然有点踏实。我给他倒了杯凉白开,他接过去,咧嘴一笑,露出挺白的牙:“耽误你看书了,小伙子。这活儿啊,急不来,得像你们念书一样,一层层地打底子。”
这话让我心里一动。我趴在桌上看他干活。他先拿铲子把裂缝边松动的碎屑仔细剔掉,吹干净灰尘,然后用刷子蘸水,把边缘刷得湿漉漉的。他说这叫“醒墙”,让旧墙喝饱水,新水泥上去才抓得牢。接着,他才用那块磨得发亮的抹板,挑起一坨恰到好处的水泥砂浆,手腕一压、一推、一抹,动作流畅得很。那灰浆服服帖帖地嵌进缝里,不平的地方再用抹子溜两遍,墙面很快就变得光滑平整。
我看得有点入神。这活儿,真不简单。工艺就在那分寸之间:水泥和沙的比例,醒墙的火候,抹压的力道。老师傅说,别看这小小一道缝,你要糊弄它,来年准裂开,而且裂得更大。得把它当成自己家墙来弄。
他歇气的空当,我俩聊了几句。他说干这行叁十年了,城里好多高楼的地基、结实的墙面,都有他抹过的水泥砂浆。他说这手艺看着糙,里头的道理细着呢。我忽然觉得,他手里那抹子,跟我手里的笔,好像也没那么大的不同。我的“地基”打牢了吗?知识里的“裂缝”,我是不是也想着一笔带过,随便糊弄一下?
傍晚,活儿干完了。走廊墙面焕然一新,那道裂缝消失得无影无踪,好像从来没裂开过。老师傅收拾工具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,但那有节奏的抹墙声,好像还留在我耳朵里。我坐回书桌前,看着那些公式和单词,第一次觉得,它们也是一块块需要我用心调匀、仔细抹平的水泥砂浆。窗外的热浪还在翻涌,但我的心里,好像吹进了一丝别样的、带着水泥味儿的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