壹 片可辛倩女幽魂
壹 片可辛倩女幽魂
说起来你可能不信,我第一次听说“壹片可辛”这玩意儿,是在街角那家老旧的碟片店里。老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伯,鼻梁上架着副用胶布缠着的眼镜。他神秘兮兮地从柜台底下摸出一张光盘,封面上画着个古装女子,眉眼凄楚,背后是幽深的兰若寺。老伯压低了声音:“瞧瞧,这可是绝版,‘倩女幽魂’加长版,里头有‘壹片可辛’的花絮,独家!”
我当时就乐了。什么“壹片可辛”?听起来像某种感冒药。老伯却一脸认真,说这不是药,是个老词儿,指的就是电影里那些让人心头一颤、又酸又甜的瞬间,像一片浓缩的、能治精神麻木的“糖辛”。他说,如今好多电影,场面大,特效炫,可就是少了这片“可辛”。
我把那张光盘带回家,塞进快被淘汰的顿痴顿机里。片子是熟悉的,宁采臣还是那么傻气,聂小倩依旧白衣飘飘。但看着看着,好像真有点不一样了。不是画面清晰了,而是某些被遗忘的细节,突然被那所谓的“壹片可辛”给点亮了。
比如,宁采臣为小倩画像那段。以前光觉得书生痴情,现在却盯着他研墨的手指看。那手有点抖,不是因为怕,而是因为珍重。墨汁滴在宣纸上,他慌忙去擦,却晕开一小片灰晕,像心绪的涟漪。这小瑕疵,导演没剪掉,反而留着了。就是这笨拙的一笔,让那幅画忽然有了体温。这算不算老伯说的“可辛”呢?一点点笨拙的真实,比十全十美的虚假,更戳人心窝。
再后来,小倩即将投胎,两人不得不分别。没有嚎啕大哭,就是小倩回头看了一眼,眼睛里有千言万语,最后只化作嘴角极淡、极苦的一丝笑。宁采臣呢,抱着那卷画,站在清晨的荒郊,像个丢了魂的木头人。阳光照过来,他眯了眯眼。那一刻,你分明感到,他往后几十年的光阴,都被这个清晨给定格了,晒得发白,空落落的。
这种味道,不就是“壹片可辛”吗?辛的是离别之痛,命运之无情;可这痛里,又带着曾经拥有的甜,纯粹得让人怀念。这片“可辛”,不是刻意撒的辣椒粉,而是从故事骨髓里熬出来的,一点一点,渗到你的情绪里。
我忽然有点明白那碟片店老伯的执着了。他守着那一屋子的老电影,大概就是在守候这些散落在光影里的“可辛”碎片吧。如今的技术,造得出漫天剑光,造得出完美无瑕的脸,可要复刻这片源自人情深处的、微涩微甜的“可辛”,却不容易。它需要一点笨功夫,需要敢留下瑕疵的胆量,更需要相信观众能品出其中真味的尊重。
关上播放机,房间里静悄悄的。窗外的城市灯火通明,快得让人眼花。我却莫名想起了宁采臣画上那滴无意滴落的墨。它不完美,但它真实地存在过,为一个鬼魅的爱情故事,落下一个属于人的、温暖的注脚。这或许就是“壹片可辛”全部的意义了——在一切飞速向前的世界里,提醒我们偶尔停一停,去尝一尝那些来自过往的,复杂而真挚的滋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