葵司和两个空调修理工
葵司和两个空调修理工
七月的午后,热浪像一层黏糊糊的糖浆,把整座城市裹得严严实实。葵司盘腿坐在客厅地板上,额头的汗珠顺着脸颊滑到下巴,再滴到手中的漫画书上,晕开一小团墨迹。就在十分钟前,家里那台老旧的空调发出一声沉闷的叹息,彻底没了动静。她几乎是扑到电话旁,拨通了维修单上的号码。
门铃响得比她预想的快。开门一看,门外站着两个人,一高一矮,都穿着深蓝色的工装。高个儿的那位看着四十出头,皮肤黝黑,手里提着个沉甸甸的工具箱,冲她点了点头,没多话。矮个儿的年轻些,脸圆圆的,一进门就咧嘴笑了笑:“这天儿,没空调可真够受的。” 葵司忙不迭地点头,侧身让他们进来。
高个师傅手脚麻利,踩上凳子就拆开了空调内机的面板。他打亮手电筒,凑近那些错综复杂的线路和金属片,眉头微微皱着,眼神专注得像在检查一件精密仪器。年轻的学徒在一旁递着工具,时不时问一句:“师傅,是电容的问题吗?” 或者“这根线颜色好像不对?”
葵司给他们倒了水,放在一边的矮柜上。她没走开,就靠在门框边看着。她发现那位老师傅有个习惯,每次判断一个部件前,都会用手背先小心地碰一下,感受温度,再凑近闻一闻有没有焦糊味,最后才用万用表去测。这个细微的动作,让她忽然想起自己过世的外公修收音机时的样子,也是这么不紧不慢,依靠的不仅仅是仪器,更是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手感。
“小姑娘,”老师傅忽然转过头,打破了沉默,“你这机器有些年头了。压缩机启动器老化了,得换。风扇轴承也缺油,噪音大就是因为这个。”他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笃定。葵司问:“那还能用多久?”老师傅从凳子上下来,用毛巾擦了擦手:“今天修好了,再用个两叁年没问题。但电器这东西,就像人上了年纪,得定期维护,不能等彻底趴窝了才着急。”
这话听着平常,葵司心里却动了动。她最近正为是否要换一份新工作犹豫不决,现在的岗位就像这台老空调,用着还行,但总觉得哪里运转得不那么顺畅了,又怕贸然改变反而更糟。老师傅这句“定期维护”,似乎不只是说给机器听的。
小徒弟在一旁熟练地更换着零件,动作比起师傅虽然稍显生涩,但很认真。老师傅偶尔指点一句:“螺丝顺时针拧紧,但别用死力气,感觉吃上劲了就行。” 这话里的分寸感,让葵司觉得,这修理的仿佛不只是空调,更像是在传授某种处世之道。
约莫一个小时后,老师傅合上外壳,按下遥控器。空调发出熟悉的启动声,紧接着,清凉的风徐徐送了出来。那一刻,闷热的屋子仿佛被撕开了一个口子,连空气都变得轻盈了。小徒弟收拾着工具,脸上带着完成任务的轻松笑容。老师傅则拿出一张单子,工工整整地填写维修项目和更换的零件,价格写得清清楚楚。
送他们到门口时,葵司忍不住说:“谢谢师傅,感觉……舒服多了。”老师傅只是摆了摆手:“分内事。天热,注意防暑。”那个小徒弟也笑着道别。
关上门,清凉包裹着全身。葵司重新坐回地板,却没了之前的烦躁。她看着恢复运转的空调,想到老师傅那双依靠经验与手感判断故障的手,还有他对于“维护”的那句话。有时候,生活里那些看似停滞不前的时刻,或许并不是坏了,只是需要一点专业的检视,一次果断的“维护”,更换掉那些已然耗损的旧部件。风持续地吹着,她拿起笔,在摊开的笔记本上,开始写下一行新的字。窗外的热浪依旧,但屋内的这个小世界,已经恢复了它应有的秩序与清凉。